“……什麼?”克拉克感受著頭上一觸及離的手掌,完全還在狀況之外。
隨後,他驚恐的發現,周圍的所有環境開始不受控製的扭曲,就像是在陽光下的七彩泡泡,破裂後顯露出的是一片虛無的黑暗,不可名狀的混亂,似乎多看一眼都能讓人失去理智陷入瘋狂。
洶湧的空間力量如圖狂風卷席,如利刃般吹的皮膚生疼,幾乎睜不開眼。
正義領主不太熟練的扯了扯嘴角,就像是快要破碎的古董還在試圖露出最後一個微笑。
麵對自己創造世界的崩塌、一切的結束,他沒有表露出什麼遺憾的情緒,顯得平靜又坦然:“我不打算告訴你我的故事,經曆過什麼……但我已經儘可能的訓練你,讓你擁有了應對那些困難而當時我所不具備的能力。”
“不不不……”克拉克有些情緒崩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襲擊了他,他感受到了導師的力量在抽離。
而黑暗像是饑餓的猛獸,立刻迫不及待從四麵八方湧上來。
[最後一課,克拉克,也是我給你的最後一句忠告。]
他第一次直呼自己學生的名字,像是喚起某個塵封的記憶,平靜聲音裡藏著一種克拉克不太能完全理解的悲涼,表麵的留戀和懷念隻是那被掩埋住的巨大負麵情緒的冰山一角。
[真正能傷害、甚至殺死你的,從來不是氪石,]他輕輕的笑了一聲,[而是你自己的內心。]
那片白色衣角最後消散在光裡。
這個變化太突然了,以至於他來不及、也沒有能力去做任何事情,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切發生。
整個人就像是墜入了漫長的黑夜,眼前是無數個平行世界快速交互穿織,周身被一種令人窒息的氛圍和死一般寂靜環繞,劃過的流星是燃儘生命的火種。
這一幕似曾相識。
克拉克感覺自己像是在深海裡快要斃溺的人,又像是掉進暗黑版兔子洞的愛麗絲,失去超能力更是加深了這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知道,眼下還不是情緒崩潰的時候。
在導師消失的地方,還剩一點沒有完全消散的微茫。
他實在有些不知方寸,幾次都差點迷失在滲人的黑暗之中,但依然咬緊牙關撞得頭破血流。
在周圍無數扭曲的圖像以及惡魔低聲譫語之中,他終於把那最後的一點微光握在了自己手裡。
一瞬間,他見到了幾個畫麵。
像是快速切動的剪輯電影,他看見了自己導師坐在首位,身後純白的披風,胸口那個鮮紅的S格外醒目。窗外源源不斷的出現全副武裝的士兵,而桌上還有好多張麵孔在互相爭論些什麼,無數透明麵板上飛速更新著數據,“戰爭”這個單詞出現的太頻繁以至於想忽視都難。
……那是,總統辦公室嗎?
他注意到導師明明和自己同樣顏色的藍眼睛裡充斥著駭人的血絲,而瞳孔顏色如深海般不可見底,藍的令人膽寒。然而,正義領主隻是麵無表情又平靜的坐在那裡,簽署了幾份文件,扭頭朝助手下達了幾個指令。
他和平常看起來沒有什麼不一樣,隻是從某幾個角度,整個人被負麵情緒籠罩得鮮血淋漓,精神狀態隨時會要崩塌……
然而沒等他細想什麼,下一秒,畫麵就一轉。
有人從黑暗中走出來。
克拉克幾乎呆住。
不同於以往那種總是藏起來的一個影子,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蝙蝠俠的模樣。
那人的狀態不必剛剛正義領主好到哪裡去。
灰色的製服線條流暢完整,甚至是胸口的蝙蝠鏢都還在閃著完美的暗芒,他身上沒有任何明顯可見的傷口,隻是眼袋有些深,裸露在外麵的皮膚格外蒼白,嘴角無精打采的下垂著。
很明顯他也快要瘋掉了。
極致的對抗和滔天的敵意一觸即發,兩個人是一樣的狼狽、精神上一塌糊塗,讓人想起那隨時可能會崩塌的殼子,拉滿緊繃到斷裂的弦。
周圍是一片斷壁殘垣,這一幕就像是兩隻窮途末路的野獸,尖銳的互相觀察並且隨時準備發出致命攻擊,絕無挽回的餘地,哪怕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也要等待著對方先死去……
大腦如針紮一般的刺痛再也無法忍耐,意識到這裡已經開始模糊,所有畫麵全部暈染在一起,像是顏料盤衝刷剩下的汙水。
*
克拉克一度以為自己會昏過去,但那一波又一波如潮水綿綿不絕的疼痛反而讓他越發清醒,恍若受最殘酷的刑。
他不知道時間的流逝,也許過了很久很久,又也許才不過幾分鐘。
等那種尖銳的刺痛稍微緩和了一些,他廢儘全力才睜開眼睛。
入目的是一片灼眼的紅色。
整個世界都是那樣刺目的紅,讓他一度以為是自己眼睛在流血。
他過了好一陣才恍惚的意識到,其是房間裡充斥著令人可怕的紅色光線。
這就像是一間囚牢,周圍全都是死氣沉沉的線條,過分光滑無任何裝飾的牆壁,顯然是用某種柔軟的泡沫材質,天花板低矮的讓人喘不過來氣,而這個簡陋房間裡唯一的家具是自己身下的矮床——過分狹隘的寬度甚至不夠一個成年人翻身。
這裡簡直完美符合一個關押精神病人病房的全部要素,而且是那種有強烈攻擊性和自殺傾向的。
我、我是為什麼會到這裡來的?
克拉克現在要多糟有多糟的狀態,對一切刺激和感官都慢半拍、像是隔著一層蒙蒙的霧障,剩餘的理智已經不足以支持他思考清楚這些問題。
他本能的想要抬起手,試圖揉一揉酸脹的太陽穴。
但是失敗了。
……真的,很難形容這種感覺,自己無法抬起手不是因為物理上的阻力或肢體無法控製,而是壓根就感覺不到有身體的存在。
現在的視角,有點像是那種玩第一視角的真人RPG遊戲,直播看彆人玩還是被糊上了厚厚的一層又一層紅色濾鏡的那種。
不一會,他就感覺到視線的鏡頭在往下移動。
身體的主人是坐著的,那過分寬大的淺紅色衣袍,或許實物應該是像醫療服的純白色,空蕩蕩的褲管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折,而更明顯的是那雙骨瘦嶙峋的手。
表麵皮膚皺巴巴的,但幾乎能清晰的勾勒出每一根骨骼的形狀和血管走向。
這每一根骨骼……儘管有一些細微的區彆,但對於那個形狀已經熟悉到不需要思考就一眼認出來了。
這是自己還年幼時,用透視線無數次帶著好奇或者上課發呆時觀察過的手——這屬於他自己。
氪星人的不僅僅是細胞受到黃太陽的改造,天生的骨骼與地球人也有一些細微的不同。
所以……這裡又是一個平行宇宙?
隻是稍微分析這點信息量,就足以衝刷得克拉克頭昏腦漲,隻是感受到“自己”伸出手,他太虛弱了,以至於要扶著牆壁才能艱難的站起來。
“他”一步一步的挪到了另一邊,克拉克這才發現,房間隻有三麵是牆壁,而這是一扇玻璃,隻是乍一看都是淺紅色的,區彆並不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