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陛下!”被傳入宮, 看到曹盼神清氣爽地跽坐於上,三省六部的人皆是滿臉的笑意。
“辛苦諸卿了。”曹盼與他們抬手, 墨問道:“不及陛下辛勞。”
可不是,親自上陣殺敵,孫權那樣以民相挾,比起曹盼所麵臨的危險,他們在朝堂上要安穩得多了。
“江東之事,朕已有安排, 諸卿且聽聽朕有何遺漏之事。”曹盼一如即往的乾脆,一張口就是自己急急召他們入宮的目的道破。
諸公皆以垂拱推辭, 曹盼道:“朕隻有一個腦子, 諸卿為朕之肱骨,聽朕之所言, 觀朕之所行, 但有遺漏而指令朕而改之, 此為國亦為民也。故,朕望諸卿能直言進諫。”
說到這裡, 曹盼表明了態度,將自己在江東所為一一與他們道來,眾人聽著, 很快覺出了不對。
“陛下以令杜子唯杜大人為代刺使,主掌江東諸郡之事?刺使本無如此大權。陛下初行, 是有何深意?”荀攸不愧是曆經兩朝而又得曹操與曹盼父女器重的人, 一下子就從曹盼的行為中窺探出了曹盼的意圖。
“正是。先時阿爹在時, 朕與阿爹所呈的改官製有內朝、地方兩份,如今所用的不過是內朝而已。”所謂內朝便是中央的中樞之改製,地方的並沒有變動,偏偏曹盼是打算現在要變?
“不知陛下關於地方的官製,打算如何改?”荀攸既然看出了曹盼的心思,也就順著曹盼的話問。
“與諸公每人一份。”有了印刷術,曹盼當然是要用的,官製的內容,印刷著人手一份的給他們。
眾人拿著那地方官製的內容,細細地翻閱起來,越看越是驚心。
崔琰道:“陛下何止是要改地方的官製,就是各州的區域也要重新劃分。”
曹盼點頭道:“正是。諸卿且看。”
應著曹盼的話,燕舞帶著幾個女部抬著輿圖上來,將輿圖鋪在地上。
天下十三州的地形地勢,甚至是分界都呈現出來。曹盼從座位上走了出來,指著這副輿圖道:“這是如今天下十三州的地圖,諸位看到了,各州郡的劃分均以天時而劃,這也是為什麼一但占得一州,便可占據天時而守的原因。於戰亂之時,這般自然是極好的,然而於天下穩定而言,卻又是極不好。”
曹盼這般與他們說來,一個個看著曹盼,又不得不認了這是一個事實。
所謂據地形而守,也可以說是政令不通,必要的時候直接揭竿而起,遠水救不了近火,誰又能奈何。
“這是朕多年思慮後想要再劃分郡縣,對,改郡為州,州長為刺使,州之後設縣,為縣令,不再設郡守。刺使之下有彆駕、長史、司馬,並無職權。另有司功、司他、司戶、司法、司兵、司田等曹參軍,負責處理各方麵的政務,由靈事參軍事統領。亦可稱為判司,具有實權。”
“至於縣令,其下有佐助之官為縣丞,有分判眾曹、催征租賦的縣尉,有掌管文書薄計的主薄,與如今並無二樣。”
曹盼一一解釋著。對於一個蓄謀已久的皇帝,還是一個把利弊都給你擺在眼前,看著似是讓你表態,其實不過是讓你一道認同,然後幫著她一塊把事辦好的皇帝,這做事的方式,那是比一步一步成為魏王的曹操更老成。比起曹操那強硬的態度,曹盼這種轉了一個彎,讓你心服口服的另一種強硬,他們當然更偏向曹盼這種。
“陛下是打算借江東平定之勢,益州亦需休整,一股作氣把事情定下來?”墨問更是窺得曹盼意圖。
曹盼道:“江東已定,三足鼎立之勢,眼下隻剩下兩方了。”
意味深長的道來,又何嘗不是在指出將來即將麵對的問題。
“劉備身死,益州內亂,眼下又占據了江東那麼多的郡縣,孫氏,孫權的子嗣皆在鄱陽郡,孫權是朕厚葬的,安撫孫氏的人,亦非小事。”曹盼又另有所指的提了這一句。
“想必,最好的辦法是讓孫權的長子,承孫權之爵。”周不疑這麼地說。
曹盼勾起一抹笑容,“其實若是換了是朕拿下鄱陽郡,麵對孫氏,孫權的子嗣,朕倒是會讓孫策之子承吳王之爵。”
此言一出,眾臣都看向了曹盼,麵對這樣連自己的陰晦心思都直言道破的皇帝,他們,他們一時不知該如何的反應。
“孫權縱然是自焚而死,那也不過是被朕與諸葛丞相所逼。朕與那位諸葛丞相,皆是攻占江東,逼死孫權的凶手。孫氏能不想殺我們報仇?”
“想,想啊,可是,孫權已死,孫氏的人不能殺。不僅為安定江東的局麵,更是因為孫權。孫權雄才偉略,能贏了他,那是朕的運氣。”
“但是,麵對一群想殺你,偏偏你又不能殺之的人,最好的辦法是讓他們自己鬥起來。鬥得無法給你添亂,如此,不就可以從被他們緊盯著防備的狀態中解脫了。”
聽聽曹盼這般的計謀,鐘繇這個明哲保身的人真的是的從心底裡發顫。
周不疑道:“諸葛丞相未必不知陛下所說之計,然諸葛丞相不會做的。若以王爵以賜於孫氏,必為孫權的長子。”
曹盼攤手道:“這就是朕與他之間的差彆。”
諸葛亮坦蕩磊落,無論是對人對事皆如此。所以,他不會像曹盼一樣,用一個爵位讓孫家的人鬥起來。尤其這還是關係著宗法承繼之事,孫權的王爵位,在諸葛亮這樣的人看來,天經地義就該是孫權的長子繼承。
“說起來,吳王之爵是陛下封給孫權的。諸葛丞相是用,還是不用這個王號呢?”墨問露出一抹看戲的笑容問。
荀攸搖了搖頭道:“雖則這個王號是陛下所賜,但這也是孫權想要的,既然那諸葛孔明要施恩於孫氏,自然不會將吳王生前所受之爵改號。”
“軍師知道朕在想什麼嗎?”曹盼突然地冒了這麼一句,荀攸一下子看向曹盼,曹盼道:“忠於漢室者,於他們眼中,朕是篡位之人,那麼,忠於漢室的諸葛丞相又怎麼會認可朕當日所賜之封號。若以王位,當另賜之。”
墨問道:“臣還以為,這是一個機會,畢竟以吳王之爵而承之,諸葛孔明能省許多事。當然,我們也有機會,亂一亂蜀漢。”
一眾人都吃驚地看向墨問,墨問倒是奇怪著,坑諸葛亮,難道讓他們看起來很奇怪?
“臣以為,從前不與諸葛孔明為敵,難道不是因為在我們之是還隔著太多的敵人,輪不到我們與諸葛孔明正麵對峙?”
“但如今不同了,大魏與蜀漢已經是彼此最大的敵人,也是陛下與諸葛孔明誌向的攔路石。想要一統天下,就得要先把對麵這塊攔路石給搬開了,否則誰都沒辦法再進一步,陛下以為,臣之所言可有過實之處?”
明明在說重組郡縣的事,怎麼會突然提到要坑諸葛亮上了?一群人都想不明白。
曹盼點頭道:“無知所言不虛,確實如此。”
所以,墨問道:“故而若那諸葛孔明以漢室的名譽詔告天下,讓孫權的長子承吳王之爵,那便讓銅雀台上的文人文子好好地說一說,這事該怎麼看?”
“順便讓人去一趟益州,與那位李嚴好好地說說。”墨問一眼看向周不疑,周不疑心下暗歎,看了墨問一眼而與曹盼道:“陛下,臣以為李嚴這顆棋子此時不宜動。也是用不上李嚴。”
曹盼點了點頭,“朕也是這樣想的。”
周不疑作一揖道:“陛下,聲名之累,於勢起時有用,但於如今剛剛拿下江東大半基業的諸葛孔明而言,有用也不一定非常的有用。”
“陛下與諸葛孔明的關係,天下皆知。聽聞趙雲自刎於諸葛孔明床前,將士入內看之,稟於劉備,劉備依然將蜀地,幼主托付於諸葛孔明,並且留話,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無才,君可自取。足以證明劉備對諸葛亮的信任,這份信任,隨著諸葛孔明與陛下平分江東,而收回昔日關羽所失之荊州二郡,李嚴縱然妒忌諸葛孔明大權在握,也知道,如果他真的逼得諸葛孔明倒向我們,吃虧的是益州。”周不疑一一地將益州的情形分析道來,遂一的反駁了墨問剛剛所出的主意之不可取。
“李嚴其人,雖是庸才,總還有幾分才,這等關乎益州之大事,他就算是想要亂來,也會有勸著他不可妄動的。”周不疑繼續地勸。
墨問道:“故,元直以為,此計無用?”
“確實無用。因為諸葛亮是不會親自授人於柄的。”曹盼很肯定地告訴墨問。
周不疑也肯定地道:“確實如此。
細細想了想,諸葛亮既然一心忠於漢室,對於曹盼這個竊漢之賊,他又怎麼會認下了曹盼封予孫權的吳王封號。縱要封王,那也是要重新封的。
曹盼道:“便依元直所言。”
一眾人聽著都不約而同看向曹盼,曹盼還有些奇怪,“諸卿這是何故?”
荀攸這個首相輕輕地一歎道:“陛下穩重如同往日,臣等就放心了!”
畢竟剛剛平定了江東,這樣的功績在前,曹盼很年輕,哪怕是不年輕,想著再接再厲,一統天下什麼的,那都是正常。所以,荀攸說的是實話,他是真的怕曹盼急了。
對此曹盼笑道:“江東剛得,未曾太平,朕不思一股作氣拿下益州,不僅是因為時機不對,也是兵力不夠。朕雖然想要一統天下,但卻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墨問想坑諸葛亮,曹盼卻能分析出此事之不成,其知諸葛亮甚深,亦知天下局勢。
“陛下英明!”必須要誇讚曹盼的,想曹操不就是因為平定了烏丸,又得荊州,覺得自己能夠一股作氣平定天下了,這才會在赤壁吃了那麼一個大敗仗,至此而在有生之年都不能得償所願。
拿著曹操的例子來跟曹盼比,幸虧隻是在心裡想一想而已,否則曹盼非得急。
“那麼,諸郡之事就這麼定下了。”繞了那麼多,正事總不能忘了。
曹盼的理由那麼充足,叫他們都沒法反駁,除了認可曹盼的意見,都沒其他的可說了。
“陛下,江東事平,陛下子嗣一事?”荀攸硬著頭皮地上去提醒曹盼一句,比起江東來,曹盼有無子嗣傳承關係更重大。
縱然如今曹盼平定了江東,後繼無人,人心不定,天下不寧呐。
曹盼看了荀攸一眼,“朕已有孕。”
墨問與周不疑沒什麼反應,其他人都驚歎地看向了曹盼,曹仁直接地問道:“陛下切不可為了安臣等之心,與臣等說笑。”
“此等大事,朕豈會說笑,朕說有孕,便是有孕了,絕無半分虛假。”曹盼一臉正直地說來。
“如此,大魏之福。”隻要曹盼有孕,什麼擇夫啊,什麼無子不安,都不是問題了。幾個老臣真是為曹盼這子嗣的事給操碎一顆心了。
“軍師都提了,明日大朝,朕去了江東那麼久,江東已定,他們定然再提此事。朕今天也正好問問你們的意思,女帝,當以擇夫?”
這麼一句女帝當以擇夫的話提了出去,一片靜默,還是崔申道:“陛下即已有嗣,何以再立夫。”
鐘繇道:“陰陽調和,陛下雖為女帝,孑然一身,陛下何必如此?”
曹盼非常義正辭嚴地道:“治國安、邦,平定天下,朕沒那麼多的閒功夫談情說愛。再說朕年紀也不小了,朕不喜歡比朕小的郎君,下不了口,也省得後人彆人給朕一句,愛慕少年郎君。”
很是有心的想說一說,她不喜歡那少年郎君,倒是對那些年紀相近的郎君下了手,一個月,不帶重樣的詔世族郎君留宿宮中,現在外頭誰人不道曹盼一句風流。
鐘繇麵對這似乎很是愛惜自己聲譽的女帝乾瞪眼,曹盼道:“鐘卿有什麼話直說,莫氣壞了。”
說,他倒是想說,可是說不出口,這樣的事,亙古未有。鐘繇深深地體會到一個女帝,究竟是有什麼樣的壞處了。
若是男帝,哪怕他真的看上了臣妻,那也絕計不敢如曹盼這般廣而告之的將人傳入宮中留宿,因為曹盼是女帝,她傳詔的是臣子,又是郎君,男歡女愛之事,於男人而言是風流,並非什麼壞名聲,但是你一個女帝,一個月召不重樣的郎君,這洛陽城裡,誰人不是在議論曹盼召人入宮的事,那話裡話外的意思,難道還能是誇曹盼不成。
吸氣,吸氣,鐘繇那腦子沒停過會兒,曹盼道:“鐘卿,朕有孕了,可是好事?”
那麼一句,讓鐘繇氣得快衝血的人平靜了下來,曹盼道:“朕也無須收一個不知是何心思的人在朕的身邊,大魏有傳承,朕是不是要擇夫的根本問題就已經解決了不是?”
鐘繇看了曹盼一眼,偷偷的瞄的那一眼,不得不承認,確實是如此。而且,以陰陽調和而論,鐘繇還堅持讓曹盼選一個郎君為夫,那不都是為了曹盼著想?
“陛下,臣也隻是為陛下著想而已。”鐘繇苦口婆心地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