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看到這一幕,內心閃過絲絲酸楚,心想皇後地位果然不可撼動。
哼!說不定皇上是因為皇後喪子才憐惜的。
勤嬤嬤眼含欣慰,皇上和皇後感情穩定,才有助於前朝後宮的穩定,不管皇上心中如何想的,他現在的做法沒錯。
之前馬佳氏那場吼叫已經將皇後拉下場,皇上要表明自己的態度,再說以皇後的穩妥,應該不會被一名小小的庶妃給拉下。
梁九功見狀,招呼兩名太監拎出了一個竹簍,簍內放著三個石榴,恰好占了一半空間。
眾人認出,這個竹簍是坤寧宮送下來的,比慈寧宮要小兩圈,畢竟坤寧宮送出的石榴是從慈寧宮分的。
竹簍才搬出,眾人就聞到一股香甜的味道,期間夾雜著石榴若有似無的清香,兩者混合在一起,說不定有不少人覺得是一種新品石榴。
佟安寧皺眉,“這是夾竹桃的香味?”
夾竹桃的味道就是一股香甜的奶油香。
圍觀的嬪妃一聽,連忙散開,用帕子捂著口鼻,防止受到影響。
剛才錢太醫說了,夾竹桃可以墮胎、通經,如果因為聞了一點香味,讓自己不小心中了招,哭都沒地方哭。
錢太醫上前檢查了一番,肯定道:“啟稟皇上,這竹簍上麵確實有夾竹桃的汁液。”
皇後此時神色仍然淡然,喊了聲,“紅霜!”
大宮女紅霜淡定地站了出來,淡定道:“皇上,今天奴婢聽從皇後娘娘的吩咐,給六宮娘娘送石榴,大概在傍晚申時來到鐘粹宮,奴婢可以用命做擔保,當時竹簍上沒有這麼重的香味,而且竹簍都是內務府現編的,奴婢帶著人路過那麼多娘娘的宮門,這麼重的味道,不會有人沒發現。
到了鐘粹宮後,奴婢進門的時候被一位掃地的老嬤嬤潑了一身水,按照娘娘的吩咐將東西送給馬佳小主後,就離開了,石榴從奴婢手中交出去時,同樣沒有香味。”
康熙看向其他人,“這麼濃的香味,難道鐘粹宮的奴才鼻子都瞎了嗎?”
馬佳氏跟前的小太監小林子跪地道:“皇上,紅霜姐姐離開後,大家確實聞到了,還以為是特殊品種,所以小主就命奴才拆了兩個石榴,然後吃完不久,小主就出事了!”
康熙聽到這話,既氣又無語。
馬佳氏身邊的奴才倒是和她很相像。
此時錢太醫出列,“皇上,微臣還有一件事忘了說,紅霜身上帶著一些夾竹桃的氣味。”
紅霜一聽,立馬跪在地上,“皇上明鑒,奴婢身為皇後娘娘身邊的宮女,不可能在身上用這麼危險的東西。”
皇後赫舍裡氏此時也說了話,“皇上,紅霜一向懂規矩,臣妾覺得她應該是被人冤枉的。”
伊哈娜見狀,扭頭翻了一個白眼。
赫舍裡氏真是會說話,紅霜是她的奴才,傷害嬪妃這事,她做了得不償失,完全沒有必要,反而是赫舍裡氏的動機很大。
她湊到佟安寧身邊,小聲道:“安寧,你覺得誰是凶手?”
“誰知道呢?總之咱們認真看戲就行!”佟安寧同樣小聲道。
此時張氏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福身行禮道:“皇上,奴才剛才離紅霜最近,也聞到了她身上一些異味,隻是……紅霜身上的夾竹桃香味下身更為濃鬱,上身並無多少。”
而此時跪在場中的紅霜見狀,連忙掀起裙子,淡粉的褲腳上沾染了一些水漬和泥土。
她用手搓了搓褲腿,然後放到鼻端聞了一下,恍然大悟,“皇上,奴婢剛才說了,來到鐘粹宮時,不小心被位灑掃的老嬤嬤潑了一身,當時老嬤嬤死命拽著奴婢的褲腿求饒,奴婢想著對方年歲大了,也就沒管,連她的荷包都沒拿,回去後,因為時間緊急,所以換了身衣服,誰知,卻差點害了娘娘!”
說到後麵,紅霜淚如雨下,伏地磕了一個頭,“皇上,您要相信娘娘,皇後娘娘不會乾這種蠢事!”
昭妃眸中閃過一絲精光。
皇後赫舍裡氏確實不會乾這種蠢事,隻不過如果旁人乾了蠢事,她可不會好心提醒……
康熙大手摩擦腰間的環佩,緩聲道:“老嬤嬤?”
聽紅霜的意思,她身上的味道是老嬤嬤沾染上的。
紅霜:“是,奴婢可與對方對峙!她在奴婢身上弄了這麼多夾竹桃的汁液,自己身上肯定留下痕跡。”
梁九功頓時驚詫道:“皇上,那位老嬤嬤不會是遊嬤嬤吧?”
若是那樣,人已經死了,就死無對證了。
紅霜搖頭道:“奴婢與鐘粹宮的人不太熟,不知道對方是否是遊嬤嬤?”
康熙眉凝糾結,語氣裡透漏了一絲煩躁,朗聲道:“今日之事和皇後無關,爾等勿擅傳謠言。”
眾人猶豫了一瞬,最終齊聲道:“是!”
之後,康熙讓紅霜去慎刑司一趟,配合慎刑司查案,然後讓大家回去了。
那個時候已經到了醜時末,距離寅時沒有多長時間,人人都是一副疲憊之色。
皇後赫舍裡氏就免了眾人早上的請安,至於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那裡,她會去解釋。
至於康熙,他要回去休整一番,因為寅時末,他要上朝,現在估摸有不少大臣已經往紫禁城趕路了。
佟安寧打著哈欠坐上了步輦,除了少數幾人,其他庶妃就要步行回去了。
離開時,佟安寧回頭看了看鐘粹宮的宮門,內心歎氣,其實今天有這結果,她不覺得奇怪。
以現有的偵查技術,除非凶手自爆、或者有目擊證人,想要在短時間內抓到凶手是天方夜譚。
夜深如墨,又是處於黎明的交彙處,除了隊伍的朦朧燈光,整個紫禁城一時間靜的可怕。
幽幽暗暗、寬寬的宮巷仿佛望不見底,沒有回頭路的黃泉路,有時一陣風吹過,樹影婆娑,仿佛隱在暗處的幽魂扭曲的身影。
佟安寧仰頭感受微涼的秋風,上輩子習慣了即使夜晚,滿城的霓虹燈閃耀,花花綠綠的燈光雖然閃眼,但是驅走了黑暗。
這麼純粹黑漆漆的夜路,自己還是第一次走,就是周圍圍著一大群宮女、太監,她還是覺得不適。
大概因為這是紫禁城,也許因為剛剛發生了一起命案!
佟嬤嬤見她神色倦怠,關心道:“娘娘,你怎麼了?”
佟安寧幽幽歎了一口氣,“紫禁城的夜太黑了!”
佟嬤嬤愣了一下,一時不知道佟安寧在說紫禁城的人還是紫禁城的天。
佟安寧再次打了一個哈欠,累的眼角淚水都出來了,忽然一陣風吹來,角落裡傳來一聲細微的哢擦聲,她下意識的瞥了過去。
黑夜中,角落裡不知名的大樹仿佛一個高大的巨人站在黑夜中,似乎全身纏滿了會動的觸手藤條,隨風不停地搖晃。
佟安寧卻注意到樹下麵有一個身影剛才閃了過去,在秋風的幫助下,還能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誰?”佟安寧厲聲喊道。
樹影卻再沒有動靜。
隨行的太監宮女立馬停下,佟嬤嬤眼神示意四個抬步輦的太監過去一下。
四名太監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過去,就在快靠近時,忽然一聲淒厲的貓叫傳來,一道細小瘦弱的黑影從他們腳下躥出。
眾人鬆了一口氣,其中一名太監躬身彙報:“啟稟娘娘,是野貓!”
“嗯!”佟安寧靠在椅子,語氣淡淡,目光卻不離牆角。
佟嬤嬤見狀,高聲配合道:“好了!好了!既然是野貓,快點送娘娘回去,娘娘身體弱,小心受了涼!”
眾人連忙道:“遵命!”
……
片刻後,佟安寧的步輦再次啟程,朦朧的燈光護著中間的人兒,漸漸遠去,此處再次回歸了黑暗,變得一片安靜。
風將枝葉刮地簌簌響,大樹在黑暗中張牙舞爪的,不知過了多久,樹乾後麵傳來一聲重重的吐氣聲,沿著牆根,貓身快步往西麵跑,黑影不敢有絲毫懈怠,片刻都不敢耽擱,就這樣,一溜煙跑到了禦花園的碧水湖裡,他沿著湖畔,小心地摸到靠近浮碧亭的假山附近,在湖畔的雜草中撈來撈去。
忽而頭頂傳來一聲疑惑,“小哥,你在找什麼?”
“找錦囊!”黑影隨口說道,話音剛落,身子一下子僵住,緩緩地抬頭,就看見岸邊一處石頭上不知何時站了三四名太監,他們手中持著燈籠,枯黃的燈光印在他們臉上,顯得有些陰森,像畫冊裡奪命的冤魂,衝著他露出陰惻惻一笑,“要不要咱們兄弟幾個幫你找啊!”
黑影身子一下子癱軟下去,直接栽進了湖畔的淤泥裡,越是著急,越是陷的深,很快渾身就濕透了,湖裡的淤泥仿佛伸出無數大手將他往湖裡拽,想起被自己按下去的遊嬤嬤,黑影心下越發的恐慌。
遊嬤嬤不會是死不瞑目,要將他拖下水吧。
眼看人就要陷阱湖裡,岸邊的太監連忙上前將人用繩子套住,四個人用力往岸上拉。
此時巡邏的侍衛也趕到了,侍衛統領阿寶林也迅速趕到,四個太監亮明了承乾宮的身份。
表示他們送佟妃娘娘回宮時,在路上看到此人鬼鬼祟祟,奉命前來拿他。
在燈籠的照射下,阿寶林大手掰著黑影的下巴,寬額濃眉,大眼厚唇,一副憨厚老實之相,看年紀大概二十歲出頭,半身裹著淤泥,全身濕透,臉上也沾著一大片黑泥,湊近了能聞到腐爛的淤泥味,好像從湖裡鑽出來的水鬼一般,“說,你是哪個宮的?”
聽到阿寶林的問話,黑影瑟縮了一下,低著頭不敢回話。
阿寶林皺眉,吩咐手下的侍衛,“先將他綁起來,等到天亮的時候,讓各宮去慎刑司認人!”
黑影一聽,全身顫抖起來,拚命掙紮著要往湖裡跳。
他附近的侍衛見狀,下意識抓住黑影的手臂,奈何對方一身泥,呲溜一下滑了出去,侍衛也顧不得其他,連忙一把抱住他,往岸邊滾去,其他人七手八腳地上前壓住。
一時間現場熱鬨起來,有人對於“黑魚”躲閃不及,有人躍躍欲試,等到黑影被製服後,靠近的人身上幾乎都沾了點淤泥,實行貼身抓捕的幾人更是狼狽,快完成和“黑影”的換裝了,尤其黃色的侍衛服還不耐臟。
眾人將黑影五花大綁,阿寶林嫌棄地刮掉靴子上的淤泥,“抓一個人,弄得這麼狼狽,簡直丟我的臉!”
其中一個侍衛張開手,露出滿身的淤泥,一臉苦笑,“統領,咱們都這樣了,你還說風涼話。”
另外一人神情輕鬆,“統領,我看這人和半夜溺死的老嬤嬤有關,否則誰無事會跑到這裡,要知道,這裡才死過人,也不怕被水鬼拉下去。”
他話音剛落,一身黑泥的“黑影”抖了一下,明顯這話戳到他的痛處。
阿寶林目光頓時犀利起來,繞著“黑影”走了一圈,揪著下巴的胡須,“看來本統領的運氣不錯啊!”
手下撇了撇嘴,哪是阿寶林運氣好,是承乾宮的佟妃機警,沒有她,誰會想到會有人跑到凶案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