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鶴意識到自己可能不是小鬼壓的第一個人後,沉默在原地,久久沒有開口說話。
閻樟朝著麵前男人彙報完自己昨晚熬夜都乾了什麼事後,他又立馬心虛道:“小叔你放心。”
沙發上的小鬼打了個哈欠,跟閻樟同步說道:“我最近已經在改了——”
“……”
兩個人說話的語調惟妙惟肖,也不知道小鬼到底跟在閻樟身後多久,才能那麼嫻熟地接下閻樟的話。
閻鶴慢慢地抬頭看了一眼自家的便宜侄子,又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晃著腿的小鬼。
客廳裡安靜得幾乎能聽得到針落下的聲音。
終於,在閻樟忐忑不安的時候,他小叔終於開了口。
他小叔望著他,目光平靜道:“注意身體。”
“以後少熬夜。”
閻樟咽了咽口水,莫名其妙覺得腦袋後麵有些發涼,他巴巴地點了點頭,小聲道:“小叔我能走了嗎?”
他小叔望著他,好一會才道:“走吧,回去注意安全。”
閻樟聽到這句話,放下心來,他舒了口氣,覺得剛才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他小叔對他的態度還是跟以前一樣!
閻樟屁顛屁顛地朝著閻鶴道:“好的,那小叔我就先回去了!”
閻鶴點了點頭。
等到閻樟離開後,客廳頓時安靜下來。
慕白坐在沙發上,看著閻鶴也坐在沙發,似乎偏著頭在望著他。
慕白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小心翼翼地飄了起來,發現男人的目光沒有隨著他移動的時候,他才鬆了一口氣。
小鬼換了一個地方坐,坐在了玄關櫃門上,望著沙發上的閻鶴。
有時候慕白總感覺刹那的錯覺,覺得似乎麵前人能看到他。
但倘若能看到他,按照麵前人之前去找禿驢的性格,估計早早地就把他趕出去了。
慕白坐在玄關上晃著腿,讓自己不要想太多。
於此同時,沙發上的閻鶴也在讓自己不要想太多。
他想,慕白這個小鬼連電視機都不會用,應該是去世了很多年的小鬼。
壓床的小鬼去壓彆人,這很正常。
他不是小鬼壓的第一個人也很正常。
畢竟作為壓床的小鬼,慕白總是要吃飯的。
總不可能小鬼死了幾百年,在這幾百年中都沒有吃上壓人的飯。
所以,他不可能會是小鬼壓的第一個人。
沙發上的男人神色平靜,但腕骨上的佛珠卻撥到了虎口,他撚著紫檀佛珠,本意是讓自己心緒平靜下來。
但虎口上的佛珠卻越撥越快,像是某種情緒壓抑不住一樣。
客廳裡響起了佛珠跟佛珠碰撞的輕微聲響。
閻鶴想,原來百年來小鬼也可能同另一人睡在同一張床上。
半夜,小鬼也可能窩在另一個的懷裡呼呼大睡。
平日裡,小鬼也可能會掛在另一人身上,陪著另一人處理文件看電視。
小鬼也會給另一個人鋪床,給另一個人吹香薰,給另一人帶犀牛角尖。
他並不是小鬼壓的第一個人。
所以這些待遇也不可能是他一個人獨有的。
甚至在漫長的歲月中,那個人跟小鬼睡在同一張床榻,跟他一樣,每日用自己精神氣喂飽他。
佛珠碰撞的聲音越來越響,閻鶴的神情也越來越平靜。
半晌後,慕白看到沙發上的男人起身,沒什麼情緒地走向浴室。
小鬼跟在他身後,同往常一樣飄進臥室,在大床上乖乖等著他。
他打了個哈欠,白日裡同阿生說了太多的話,沒能好好地休息。
慕白趴在柔軟的大床上,眯起眼睛打了一個小小的盹。
閻鶴洗完澡便看到跟大床上的小鬼微微蜷縮著身子,睡得香甜。
他坐在大床上,柔軟的床墊稍稍凹陷了一點,惹得正在沉睡的小鬼嘟囔了幾句。
小鬼身上還穿著灰撲撲的灰袍,寬大的灰袍顯得他身形越發地纖薄。
閻鶴想起自己前幾日問弘暉,倘若不知道一個人的生辰八字,也不知道那個人的死亡時間,也並非那人的親朋好友,能不能燒點東西給那人。
弘暉朝他搖頭,告訴他香火可以,但其餘的東西如衣物服飾等東西,哪怕是燒了,也到不了那人的手裡。
閻鶴就沒繼續問下去。
他對小鬼什麼時候生,什麼時候死,一概不知。
他甚至連小鬼死多久也不知道,所以燒再多的衣服也到不了小鬼的手裡。
他也不知道這幾百年來,小鬼對他是不是跟對其他人一樣。
閻鶴稍稍垂下眸子,半晌後才上床,如同往常一樣閉眼睡覺。
不知是過了多久,外頭的月亮掩進了雲層,月光模糊起來。
床上的小鬼睡了好幾個小時,他打著哈欠,睜開眼,準備如同往常一樣準備吃食一些身旁人的精神氣。
但沒過多久,慕白便發現不對勁。
整個臥室都沒有熟睡中的人散發的精神氣,一丁點也沒有。
慕白有些遲疑扭頭望去,發現身旁的男人閉著眼,呼吸平穩,一如從前的沉睡模樣。
但精神氣不會騙人。
沒有進入睡眠狀態,就不會產生壓床小鬼愛吃的精神氣。
哪怕是中途醒來,隻有先前有進入睡眠狀態,臥室裡都會散發精神氣。
但如今的臥室裡一丁點精神氣都沒有。
他身旁的男人從上床到現在,都不曾真正入睡。
換而言之,他身旁的人從前幾個小時失眠到現在。
小鬼坐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他從來沒有在閻鶴身上碰到過這種情況。
男人自律到了極點,每晚上都會按時入睡,極少會出現計劃之外的事情。
小鬼坐在床邊,等著男人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慕白估摸著時間到了三四點的時候,臥室裡才緩慢地蔓延開精神氣。
意味著男人在這時候才真正地入了睡。
但睡得並不好。
慕白能從精神氣判斷出主人的睡眠質量。
從前他吃的精神氣醇厚香甜,飽腹感與口感都十分好,
但今晚慕白嘗的精神氣仿佛像是一團混沌的雲,口感不似從前醇厚,寡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