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起電話,語氣沉靜道:“怎麼了?”
弘暉稍稍咳了咳:“你那壓床的小鬼,最近還來嗎?”
“倘若沒來的話,極有可能是被抓了去,如今那天師找上我,希望我能夠聯係你……”
話還沒說完,弘暉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椅子推動的聲音,似乎有人站了起來取了外套。
沒有半句多言,電話那頭的人隻道:“半個小時後,鐘明寺見。”
一通電話不到五分鐘,弘暉掛斷了電話,偏頭看到禪堂裡的年輕人帶著點緊張的眼神。
他撥了撥手上的念珠,虔誠地長長地在心底默念——佛祖保佑。
弘暉走了進去,他給麵前人斟茶,望著衛哲左右搖晃著傀儡人偶的腦袋,便開口讓他把傀儡玩偶放在案桌。
衛哲連忙把傀儡玩偶放在低矮的案桌上,見此,弘暉才鬆了一口氣,朝著麵前人談笑起來。
封印在傀儡玩偶裡的慕白被擺放在低矮的案桌上,正在斟茶聊天的兩人似乎並不將他放在心上。
特彆是衛哲,他聽著弘暉同他說的驅鬼趣事聽得心潮澎湃,想要在風水界揚名的心更為迫切起來。
他完全不擔心已經封印在傀儡布偶裡的惡鬼能鬨出什麼幺蛾子。
低矮案桌上的慕白使出渾身力氣,試圖慢慢活動著人偶僵硬的四肢。
興許是找到了訣竅,不知過了多久,他竟真的能夠慢慢地活動起四肢。
隻不過四肢依然僵硬,活動起來十分笨拙。
慕白大氣也不敢喘,又花了好一段時間適應自己控製僵硬的四肢,慢騰騰地挪動著笨拙的身軀。
斟茶談論的兩人完全沒有意識到案桌上的傀儡玩偶正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朝案桌邊緣挪動。
極其細微的“噗嗤”一聲,挪動到案桌邊的傀儡玩偶滾落到了地麵。
——跑!
滿腦子都是這個念頭的小鬼使勁地挪動著圓滾滾的玩偶身軀,使出吃奶的勁拚命地向前挪動。
直到傀儡玩偶一腦袋撞上了包裹著黑色西裝褲的長腿。
傀儡玩偶僵硬在原地兩秒。
周遭是一片寂靜。
小鬼心生絕望,索性直接向後倒去,四肢攤開裝死。
風塵仆仆趕來的閻鶴眉頭皺起來,他微微低頭,看到了裝死的傀儡玩偶。
什麼東西?
那麼醜。
大概又是跟某些邪祟一樣的臭魚爛蝦。
閻鶴抬起腳,皺著眉從癱在地上裝死的傀儡人偶身側疾步掠過。
他走到禪堂裡,將佛珠撥到虎口,修長的指節敲了敲禪堂的木門。
弘暉偏頭望去,起身給衛哲介紹道:“這邊是那處宅子的主人。”
他抬眼一看衛哲,卻發現剛才還興高采烈的年輕人驟然沒了聲,拘束地站在他身後。
衛哲從沒見過人身上的陰氣如此之重,
麵前這位穿著黑色西裝,神色淡漠,虎口上持著佛珠的男人身上的陰氣卻比惡鬼還要重上三分。
閻鶴撩起眼皮,在麵前年輕人身上聞到了小鬼的陰氣。
他微微偏頭對弘暉淡淡道:“我想跟他聊一下。”
弘暉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禪堂頓時就隻剩下衛哲和麵前男人。
衛哲打起精神努力道:“閻總您好,我是衛家派的風水師,正巧聽到有小鬼說您宅子惡鬼纏身,我便略施小計,將那惡鬼收了起來。”
“從此以後您也不必受那惡鬼的侵擾……”
可麵前的男人並沒有像之前的一些大戶人家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他隻是倏然一笑,抬頭望著他。
“他是你抓的?”
衛哲謙虛地點了點頭。
麵前男人用力撚著虎口的佛珠,將佛珠撚得咯吱作響,他慢慢輕聲道:“原來是你啊……”
“我說他前夜怎麼沒來……”
天生對邪祟之事敏感的衛哲心頭忽然猛然一跳,他結結巴巴道:“閻總,怎、怎麼了?”
閻鶴望著他,微笑輕聲道:“怎麼了?”
“你要不要滾回你衛家問問你祖師爺,你如今管的是哪家的風水?”
衛哲震然向後退了幾步。
———
禪堂外頭,手持念珠的弘暉朝著院中的菩提樹歎息地念了一句菩薩保佑。
念完後,他扭頭一看,發現一隻圓滾滾的傀儡玩偶正在努力挪動著笨拙的身體,奮勇前進,一刻也不曾停歇。
傀儡玩偶的目標似乎是不遠處矮桌上擺放著的福袋。
隻要鑽進去藏起來,說不定能隔絕陰氣,甚至還能隨著祈福的人一同回家。
慕白恨不得長出八隻腿狂奔鑽進福袋裡,那架勢都快趕上投胎的鬼魂了。
弘暉:“……”
他默默地雙手合十,念了一句菩薩保佑。
十多分鐘後。
禪堂裡的門被推開,身後是抽抽噎噎打電話給家裡人說自己乾不了風水師的衛哲。
得知自家小鬼是先前的臭魚爛蝦,閻鶴臉都綠了,滿地找著在地上奮力挪動的玩偶。
找了一圈也沒找見,直到發現弘暉默默地望著某個方向。
綠著臉的閻鶴也順著那個方向望去,看到自家小鬼成了一隻小小的傀儡玩偶,正使勁地往著福袋裡鑽。
曆儘千辛萬苦的傀儡玩偶鑽進了喜慶的福袋裡,沒過幾秒就伸出一隻玩偶手,將福袋袋子拉上。
閻鶴:“……”
他麵不改色將那隻福袋拎了起來,抬眼示意弘暉趕緊說話。
弘暉:“……”
他神情複雜道:“施主,此福袋與你有緣,能夠庇佑後半身健康無憂,帶一個回去吧。”
閻鶴又做了口型,無聲地說了一句話,示意弘暉按著他的話說。
弘暉:“……支付寶掃這裡,二十塊一個謝謝。”
閻鶴滿意了,點了點頭。
福袋裡的小鬼:“!!!”
傀儡人偶乖乖待在福袋裡,虔誠地等著有緣人將他帶回家,脫離苦海。
有緣人似乎對他格外珍重,一路上都好好地將他放在柔軟的座椅上,沒讓他晃到一點。
福袋裡的小鬼感動不已。
半個小時後。
福袋裡的小鬼感覺到自己被放在了桌麵上,福袋緩緩拉開了一道口子。
小鬼睜大眼睛望著帶自己脫離苦海的有緣人。
直到他看到一張眼熟到不能眼熟的臉。
小鬼還在愣怔中,下一秒,就被修長的指尖狀似無意地戳了戳布偶的屁股。
確實跟想象中一樣軟。
麵色沉靜的閻鶴收回手指,摩挲幾下,沉穩地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