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開口,就看到小鬼朝著黑色飛奔而去,
慕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前不久鼻尖聞到一股極其誘人的香味,幾乎快把他肚子裡的饞蟲給勾了出來。
他朝著黑色飄去,鑽進車裡後,車裡的香味更為充足,讓人暈陶陶。
小鬼一眼不錯地盯著車內的閻鶴。
閻鶴看到小鬼鑽進來後,瞥了一眼後視鏡,看到那臉綠的水鬼沒跟上來,便平靜地踩油門,黑色邁巴赫流暢地一個轉身,如同利刃一般飛掠在公路。
吃了一車尾氣的水鬼:“……”
———
事實證明。
鬼話真的信不得。
慕白從前在家裡的時候忍不住鑽宅子的洞逃學,死後也忍不住一口吃的誘惑。
淩晨十二點。
出門一趟將小鬼逮回來的男人洗完澡,如同往常一樣地躺在床上睡覺。
如今的閻鶴連佛珠都沒帶上,就怕逮回來的小鬼聞不見陰氣,又偷偷溜走。
臥室的夜燈沒關,微弱的光淺淺地照著臥室。
閻鶴看到小鬼蹲在床邊,將下巴墊在床上,鼻翼動了動,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沒上床。
閻鶴沒閉眼,抬眼望著小鬼。
少年趴在床邊,黑發柔軟,圓潤的眼尾稍稍向上翹,眸子是很純粹的黑,在一片靜謐中,慢慢地靠近了床上的人。
他仿佛格外小心,就連呼吸都收了起來,似乎怕驚擾到麵前人。
直到雪白的麵頰貼近了床上的男人,小鬼偏頭,俯身與男人鼻尖對著鼻尖,極其緩慢地蹭著男人的臉龐。
似乎在做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
猶豫了好一會,小鬼終於舔了舔唇,小聲地對自己說。
——就一口。
——就吃一口。
抵抗不住誘人香味的小鬼貼著麵前男人的臉龐,細白的手指攥著床單,偏頭吸食了一口精神氣。
那是同做夢時產生的精神氣完全不同的味道。
怪不得那麼多的惡鬼就算要被黑白無常追殺,也要吸食人類陽氣禍害陽間。
小鬼強迫自己抬起頭,舔了舔唇,卻看到男人的下顎緊緊收著,就連耳根也稍稍變了顏色。
男人不知道在盯什麼他身後的什麼東西,一錯不錯地也不曾移開眼。
慕白臉輕輕歪著,好奇望著麵前男人,仿佛覺得麵前男人耳根顏色變化得神奇,他伸手摸了一下。
男人忽然閉上了眼睛,猛地伸手將臥室裡的夜燈關掉。
臥室刹那陷入了漆黑,借著窗外朦朧的月光瞧得不太真切。
那幾乎像是一個吻。
床上的男人閉著眼,胸膛稍稍起伏了一下,喉嚨發癢。
摘了佛珠,閻鶴對陰氣格外敏感。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陰氣勾勒出少年的輪廓,挺翹的鼻尖碰著他的下顎,唇珠飽滿的唇也青澀笨拙地慢慢地往上移,擦過耳廓,停留在臉龐。
小鬼低著頭,用著雪白的臉頰蹭著他,仿佛一偏頭就能將唇形飽滿的唇印在他唇邊。
半晌後。
臥室的燈忽然又被打開,小鬼懵然地望著床上的男人睜開眼,抬手摸著自己的臉龐。
小鬼忽然臉就燒了起來。
仿佛看到了剛才自己雙手撐在床上,胡亂地用臉龐蹭人還偷偷吸食人精神氣的場景。
以往他都是在閻鶴沉睡時吸□□神氣,如今光明長大還是第一次,讓他生出了幾分窘迫之感。
小鬼後退了幾步,倏然轉身,帶著幾分慌不擇路從窗戶上直接飄走了。
閻鶴抬頭,麵前的小鬼就立馬跑掉了,急急忙忙得窗簾都沒有顧得上,悶頭撞得窗簾紛飛。
閻鶴一滯。
他像是不明白為什麼小鬼逃跑,甚至還回頭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佛珠,疑心自己剛才不慎將佛珠待在手上,小鬼聞不見陰氣,沒了興致才偷偷溜走。
但佛珠在床頭櫃待得好好的。
另一頭,小鬼火急火燎地趕回墓地。
墓地的水鬼聽到動靜,一抬頭就看到小鬼癱在墓地,氣喘籲籲。
水鬼臉色一凝:“你半路遇到禿驢了?”
小鬼心有餘悸地搖了搖頭。
水鬼:“那怎麼跑得那麼快?”
小鬼咽了咽口水,強裝鎮定道:“沒有,我就正常回來。”
他左顧右盼:“你今天怎麼不去泡池子?”
看著轉換話題爛到家的小鬼,水鬼麵癱道:“最近都不去了。”
“過幾天我得去接活撈香火了。”
到時候跋山涉水都要泡在池子裡,鬼都要泡臭了。
舉著手裝作扇風樣子的小鬼愣住,脫口道:“怎麼又要去?”
水鬼言簡意賅道:“香火快吃完了。”
小鬼有些急,立馬道:“我這還有,上回那人家燒錯的香火我都還留著……”
水鬼搖了搖頭:“不夠。”
小鬼一下就泄了氣,沒了聲。
確實是不夠。
水鬼要比他厲害得多,吃的香火也比他多,他那點香火也撐不了多久。
水鬼又不願潛伏在水下拉活人做替死鬼,隻能去鬼市接活換香火。
但乾的事情樁樁件件都十分危險,稍有不慎就容易被陰差抓去投入地獄。
慕白頗有些失落:“什麼時候要去?”
水鬼:“已經接下了,一個星期左右後就得去。”
“這會得去南方一趟。”
慕白低聲道:“去吧,若是見了陰差,趕緊跑,那活不乾也罷。”
水鬼麵癱著臉點了點頭,還認真道:“我幫你找外國佬,給你頓吃洋餐。”
他乾活的地方有時候離津市十萬八千米,有時候碰上河水乾涸期,他這個水鬼還回不來。
慕白硬著頭皮道:“我謝謝你啊。”
水鬼麵癱著臉:“不用謝,應該的。”
他補充道:“離那個鳥人遠一點就行。”
慕白忽然又變得左顧右盼起來,隻一個勁點頭,並不說話。
但水鬼還是很滿意的。
他本來以為慕白今晚肯定是回不來了,大概是又要禁不住誘惑待在鳥人那處。
但沒想到慕白還能回來。
區區鳥人。
功力也不過如此。
水鬼目光欣慰。
慕白卻心虛得很。
他跟阿生兩個人同其他作亂的惡鬼不同,他們兩個是極其有原則的小鬼。
他作為壓床鬼從來不壓婦孺與老人,阿生作為水鬼也從來不拉活人做替死鬼。
從前他們蹲在街邊,他時常教育阿生不要同彆的小鬼一樣,善惡不分,作惡多端。
比如色鬼,這種鬼就最令人唾棄,時常仗著活人看不見,偷偷摸摸占人小便宜。
但如今他卻跟個色鬼一樣,人還沒睡覺,他就被勾引得暈暈乎乎,偷摸地仗著人看不見去占人便宜。
明明剛才還發誓說哪怕舔一口都要被天打雷劈的。
慕白在內心深深地唾棄了自己一番。
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小鬼死活都不從墓地裡挪動一步,堅決地躺在墓地裡啃之前剩下的香火。
渾然不知在另一幢彆墅,風鈴都要被人搖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