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伸手,輕輕地揉了幾下小鬼的脖子,也不見小鬼有反應。
閻鶴起身,去查看臥室四周貼著的符紙,並沒有看到符紙出現什麼異樣。
他站在窗台前,眸色深了深,但還是沒打電話給衛哲。
上午九點,閻鶴幾乎沒有踏出臥室一步,他將筆記本帶到臥室,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大床才繼續處理工作。
上午十點半,酒店裡的衛哲接到了電話。
他這時候剛起床,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接起電話聽到電話裡人說的情況,衛哲傻眼了道:“怎麼會這樣?”
他火急火燎地套上褲子,火速收拾好自己,撈起自己的背包,一疊聲地讓閻鶴等一會,便打車朝著閻鶴那處地方趕。
等趕到時,閻鶴神色已經有些沉,朝他低聲道:“確定準備的東西沒出錯?”
衛哲跟小雞啄米一樣狂點頭:“我是按照祖師爺記載的本子準備的東西,那些東西一樣都沒差……”
閻鶴:“昨晚淩晨四點都還好好的,現在怎麼就醒不過來?”
衛哲額頭已經滲出了點汗,他戰戰兢兢道:“我上去看看。”
他同閻鶴上了樓,見到大床上的小鬼一動不動,無論怎麼叫都沒動靜。
鬼魂同人類不一樣,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這幅模樣到底有沒有出現問題,沒人能知道。
衛哲仔仔細細地繞著臥室看了一圈,又檢查了符紙,忙活了大半小時也沒發現有什麼問題。
身後的男人一直盯著他,目光如有實質,身上的氣息也越來越沉。
衛哲開始狂翻自己的包袱,什麼玩意都拿了出來,試圖喚醒床上的小鬼。
但一點用都沒有。
衛哲絕望得直想打電話給他們衛家的遠方親戚,問問他三姑媽家現在還跳不跳大神。
他絞儘腦汁地回響著那天晚上究竟是哪一步出現了問題,但是衛哲最慌的還是他把這小鬼的魂魄給弄散了。
表麵上是凝結了魂魄,實際上小鬼的魂魄早就已經魂飛魄散,隻留下他用那些血符凝成的一具軀殼。
倘若是這樣,恐怕他走都走不出這個臥室的門。
衛哲額頭的冷汗越來越多,他狂翻著自己帶的古籍,隻恨自己當初為何不拚了命的學,將麵前小鬼的魂好好地凝結,反而出了岔子。
臥室的時間一點點流逝,閻鶴問了幾次,得到的回複都是再等等罷,還沒找到具體的法子。
閻鶴坐在扶手椅上,一下又一下用著指節敲著木質的矮桌,身上的氣壓越來越低。
傍晚六點。
臥室的氣氛已經全然接近死寂。
閻鶴單手支著額角,垂著眼睛,渾身籠罩在陰影下,看不清麵上的神色。
衛哲翻古籍的手微微顫抖,臉色比扶手椅上剛出院不久的閻鶴的臉色還要慘白。
他絕望一邊翻頁,一邊心思如灰地想著天亡我也。
衛家的列祖列宗,從此以後吃不到他的供奉了,他今天大概是要交代在這裡了。
淺灰色的大床上,一整天都猶如死屍的小鬼忽然蹬了一下腿。
他撓了撓臉,打著哈欠睜開了眼。
小鬼一睜開眼,就看到一雙熱淚盈眶的眼睛對著他,將他嚇了一大跳。
等他看清楚了來人,更加被嚇了一跳。
來人竟是那天將他捉走的禿驢。
隻見那禿驢仿佛見到了在世父母,激動了仰天長嘯他道:“我就知道我準備的東西沒問題……”
身後的閻鶴猝然起身,問他有沒有不舒服,怎麼睡了那麼久。
麵對著兩雙眼睛,小鬼坐在床上,懵然道:“鬼都是睡那麼久的啊。”
“我們白天不睡,晚上怎麼當鬼?”
閻鶴:“……”
衛哲:“……”
小鬼有點不好意思道:“壓床鬼嘛……睡得比較熟,阿生也說我一旦真正入睡,便很難再叫醒了……”
衛哲扭頭含淚道:“閻總,我就說我是衛家最有天資的人,怎麼可能會出錯……”
閻鶴偏頭,稍稍清了清嗓子,但並未說話。
第二日。
清晨六點半,鬨鐘如常響了起來。
閻鶴伸手,將鬨鐘摁掉。
小鬼撓了撓臉,翻個身準備繼續睡覺。
他身旁的男人卻將他拎了起來。
小鬼坐在床上,頭發亂糟糟,還有些沒睡醒的迷茫。
閻鶴一邊摁開燈一邊說起床了。
小鬼困得睜不開眼,他茫然地小聲道:“可是我是鬼啊。”
哪裡有鬼早上六點鐘要起床的。
閻鶴偏頭:“天師說你現在跟從前不一樣。”
“不能再用當鬼的生活作息。”
“要倒一下時差。”
小鬼聽不懂。
他倒在床上,腦袋埋在枕頭裡,困得聲音都含糊了不少:“胡說八道。”
小鬼挪進了被子裡,拉高被子,將整個腦袋都遮了起來。
不給鬼睡覺。
這怎麼能行。
不給人睡覺。
人尚且都會發瘋,怨氣比鬼還重。
更何況是他這麼一個壓床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