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精神的小鬼猶豫了一下。
九點那會他還在睡覺,一般來說很難醒來。
可麵前人說的東西十分精彩,將他的胃口吊得足足的,壓根就不想等上一整天。
腦海中對於新奇事物的求知欲終究是占了上風,小鬼鑽進被子裡,同他道:“現在我同你一起睡。”
“明天再醒來。”
閻鶴替他係上手腕上的紅繩,配合道:“大人白天醒得來嗎?”
小鬼趴在床上:“我現在睡,明天肯定醒得來。”
他叮囑道:“你明天一定要叫我,同我說那綠色大塊頭的後續。”
他知道閻鶴平日裡忙得很,忙著開會,忙著簽各種資料,這幾日大概是因為受了傷,一直都是居家辦公。
能在九點鐘抽出空同他說故事,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閻鶴將紅繩係好,嗯了一聲:“如果大人九點能醒來,我肯定會跟大人說後續。”
“後邊那綠色大塊頭的親人還找來了,這段更加精彩。”
小鬼窩在被子裡,聞言心更加癢癢,想知道後續的心更為迫切,幾乎是想著一睜眼一閉眼就能到明天九點。
閻鶴偏頭將床頭燈與臥室燈一齊關了,臥室昏暗下來。
小鬼睜著眼睛,枕在枕頭上,同身旁人小聲叮囑:“你要記得叫我……”
閻鶴輕輕拍著身旁小鬼的背,慢慢輕聲道:“記得,九點鐘要叫大人起床。”
昏暗的臥室飄散著安眠的香薰,身旁人一邊一下一下地輕輕拍著他的背,一邊低聲讓他快睡吧。
慕白不知不覺眼皮就開始打架。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腦海裡忽然想到他好像是一個小鬼,還是個壓床的小鬼,怎麼會有活人來哄他入睡。
一般隻有他們這種壓床的小鬼等著活人入睡,從來都沒有像他這樣的壓床小鬼被活人哄睡。
可是太困了,又有人低聲哄著睡覺,小鬼想著想著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第二日。
早上九點,閻鶴揉了好幾下淺灰色大床上的小鬼的後頸,叫麵前的小鬼起床。
小鬼睡得很沉,但似乎是因為心裡掛著事,被揉了好幾下後頸,整個人有些醒來的征兆。
閻鶴又揉了幾下,小鬼迷迷糊糊翻了個身,沒醒。
閻鶴低聲道:“尼克薩蘇——”
小鬼倏然睜開眼睛,三魂中有兩魂還沒有回過神,他整個人就猛然起了身,睡眼朦朧朝他道:“尼克薩蘇後麵怎麼了?”
閻鶴:“……”
尼克薩蘇就是昨天綠色大塊頭的名字。
小鬼對他很是喜愛。
因為綠色大塊頭非常勇猛忠誠,倘若放在戰場上,肯定是個戰無不勝的大將軍,保得邊疆平安。
閻鶴歎了一口氣,微微俯身道:“尼克薩蘇沒怎麼,隻不過九點了。”
“大人想聽後續,就該起床了。”
小鬼抓了抓頭發,爬了起來,同他一起去了洗漱室。
洗漱室,小鬼一邊刷著牙一邊含糊道:“你同我說尼克薩蘇就好了……”
他生怕又同昨晚一樣,說到精彩處,閻鶴要去忙其他的事,他隻能抓心撓肺地等待後續。
閻鶴嗯了一聲,帶著他下樓吃了早餐,同他講了後續一段劇情。
後續的那段劇情確實是異常精彩,慕白聽得心滿意足,但沒有像昨晚一樣那麼抓心撓肺期待後續。
直到晚上,閻鶴又要同他尼克薩蘇的劇情時,慕白還是興致勃勃地去聽。
他以為如同今天那段劇情一樣,雖然精彩,但不會讓他那麼期待後續。
直到出現了一個新人物。
比尼克薩蘇聽上去更厲害。
慕白如同昨天一樣聽得入了迷,坐在床上,不斷地催促閻鶴說後續劇情。
直到十點,精彩的部分閻鶴還沒有說完。
小鬼抓心撓肺地看著閻鶴同他說要睡覺了,隻能明天再跟他說後續劇情了。
小鬼央求他:“再說說,再說說……”
閻鶴依舊是搖頭。
小鬼鑽進被子裡,半仰著頭同他道:“明天九點可以嗎?”
“明天九點你要開會嗎?我還能聽到後續嗎?”
閻鶴點了點頭道:“明天九點可以。”
小鬼讓他快快睡覺,不然明天沒精神。
閻鶴關了燈,黑暗中唇角稍稍彎了彎。
雖然他對那些大IP的英雄故事並不狂熱追求,但同小鬼差不多年齡的侄子可是這幾個角色的狂熱粉絲,至今都收藏著無數個關於這個角色的模型。
這個年紀的男生沒有幾個不會被這幾個角色吸引。
更何況是專挑熱血漫看的小鬼,單憑故事就能將小鬼迷得神魂顛倒。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喜歡那個綠色的大塊頭。
經過幾天的睡前故事,慕白大概摸出了一點規律。
閻鶴睡前同的講的故事是最吸引人的,雖然不是故意卡在情節關鍵處,但就是能讓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後續。
而第二天的後續則是滿足了他的好奇,雖然不至於讓他抓心撓肺,但也足以能夠讓他晚上主動地上床聽閻鶴講後續。
慕白雖然知道規律,但是每次都忍不住湊上去聽。
他又嘗試過跑到客廳,強忍住不聽閻鶴給他講的話本。
但沒過一會,慕白就覺得自己看的話本索然無味,簡直是小打小鬨,根本沒有閻鶴說的精彩。
於是他又跑回臥室聽閻鶴講話本了。
正因為是這段時間為了聽話本,慕白發現自己的作息同閻鶴差不多了。
晚上按時睡覺,白日再醒來,雖然白日裡有時也會犯困,但也隻會睡上幾個小時,並不再像從前一樣,一睡就一整天。
閻鶴還給他準備了各式各樣的衣服,都是符合他的尺寸。
一開始慕白穿著還有些不習慣,後來閻鶴就給換成了長衫。
閻鶴準備的長袍長衫都是頂好的布料,摻了金色的雪白布匹,哪怕是在燈光下走動間都熠熠生輝。
不隻是如此,其他的布匹摸上去,慕白也知道價值不菲。
那些長袍長衫如同流水一樣掛滿了整個衣櫃。
在第三日,慕白的魂魄由陰氣穩固得差不多時,衛哲告訴閻鶴可以把臥室的符紙給撤去,也可以在陰天傍晚時帶慕白出門。
於是第二天傍晚,厚厚的烏雲和細密的雨將天空籠得陰沉沉時,閻鶴問坐在沙發上的小鬼要不要出門。
小鬼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你要把我帶給禿驢嗎?”
閻鶴失笑,彎腰不輕不重彈了他的腦門道:“想什麼?”
“帶你去洗頭。”
小鬼鬆了一口氣。
不怪他心裡冒出這樣的想法。
這些日子,麵前人對他什麼事都親力親為,伺候他穿衣,晚上還給他講故事,平日裡也替他準備精美菜肴。
甚至前幾天他還聽到那禿驢說符紙上的朱砂都是取了閻鶴血混進去,以此來溫養他的魂魄。
他們沒遇到之前,閻鶴可不知道他對他又能救命之恩。
麵前人又對他好得讓慕白都有種恍惚的錯覺,好像是一隻待宰的獵物,正等著獵物吃好睡好養了膘再宰殺。
第一次以實體出門,不是飄著出門,慕白有些謹慎。
閻鶴揉著他的後頸,低聲像是安撫道:“隻是出去洗個頭,很快就回來了。”
慕白舔了舔唇,點了點頭。
外頭的天氣依舊陰沉沉,落在細密的雨。
閻鶴撐著一把黑色,隔絕了外頭大部分的陽氣,領著慕白上了車。
前排的司機是閻家用了很久的司機,本來眼觀眼鼻觀鼻這件事做得很是熟練,眼睛從未好奇亂看過。
但見到閻鶴從家裡領了個人出來,看樣子還不是閻樟,司機雖然麵上沉穩,但心裡也已經掀起了波浪。
特彆是他聽到一向沉靜的閻鶴朝著那男生低聲道:“鞋濕了沒?”
司機更加訝異。
但職業素養讓他如同往常一樣開車朝著閻鶴定下的目的地駛去。
目的地是一家專門給津市有錢人美發的工作室,因為出名,能在裡頭消費的人非富即貴。
顧庭是其中消費的貴客。
他是顧家的二少爺,不缺錢也不缺勢,一向憑心情做事。
他在裡頭消費,隻不過是給著他包養的那些鶯鶯燕燕消費。
心情好時就等著他包養的那些小明星做造型,心情不好就丟張給那些人消費。
今天正巧碰上顧庭心情好,陪著新包養的一個小男生去店裡做造型。
他不太懂為什麼搞一個造型要花上幾個小時,出來也沒多大變化,剛開始還有點興致陪著人在裡頭等,但是等久了就開始不耐煩。
他懶得繼續陪著那小明星繼續在店裡聊天,便下樓在路邊透氣,順帶抽抽煙。
外頭小雨細細密密,落得人心煩。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緩緩停在路邊,顧庭隨意地瞥了一眼。
一雙黑色皮鞋落了下來,一個修長的身影微微彎腰,撐開了一把黑傘,拉開車門。
顧庭漫不經心地抽著煙,看著穿著黑色西裝看上去像是秘書的人半彎著腰,撐著黑傘拉開車門。
顧庭吐出煙霧,在騰升的煙霧中看到了一雙鞋靴與雪白的長袍下擺。
那雪金色的長袍下擺刺繡精致,同他以往交往過的那些小明星在橫店裡穿的那些袍子都不一樣。
一看上去,便能知道那雪金色的長袍定是極其柔軟昂貴,不是那種橫店裡拍戲的普通袍子。
細細密密的細雨成了雨霧,籠得人有些看不清。
顧庭隻看到一個穿著長袍的少年從黑車裡出來,隻露出一截白玉似的下顎。
少年的身形清瘦,但撐得起那一席雪金色的長袍,腰背很直,行走間行雲流水,郎朗如日月入懷,站在黑傘下極其顯目。
顧庭也包養過不少拍過古裝的小明星,身形纖細,穿上古裝看上去也挺好看。
但是就是缺了點味,感覺不是太端著,就是太現代。
但麵前少年隻是隨意地站在黑傘下,卻全然沒給他這種感覺。
仿佛他生來便是這般金尊玉貴地養著,身上那套雪金色的長袍也不過是陪襯而已。
顧庭直了直身子,目光直直地跟著黑傘下的人。
黑傘下,身旁穿著西裝的秘書似乎是對身旁人說了什麼,少年微微搖了搖頭。
“實在很抱歉。”
杜平撐著黑傘,帶著歉意朝著麵前的男生道:“閻總不是故意不陪您來,隻是那個緊急會議太過突然。”
“稍等衛哲先生也會來,我先帶您去工作室,您有什麼需要就跟我說。”
慕白搖了搖頭:“不礙事。”
閻鶴居家辦公太久,大概是堆積了一些事務不得不處理。
閻鶴本來想帶著他一起去公司,但慕白想了想還是讓麵前人先忙,不用顧忌他。
閻鶴便讓杜平陪著他一起看,怕出什麼意外,還讓衛哲陪同一起。
杜平穩穩當當地將人送到門口,看到不遠處的一個男人熄滅了煙,也同他們走來。
隻不過距離有點遠,等男人走到門口時,電梯門已經緩緩合上。
慕白在電梯裡抬眼,對上了電梯外男人的眼神。
他目光落在男人手上拎著的袋子上,目光有些好奇。
顧庭也看著電梯門緩緩合上,電梯裡穿著雪金色長袍的少年漸漸消失不見。
他眼裡閃過驚豔
電梯裡的少年眉眼漂亮,杏眼偏圓,唇紅齒白,黑發沾了點潮濕水汽,漂亮得幾乎像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
周身的氣質清貴,不同於他在片場見過的那些小明顯。
隻可惜電梯運行得太快,他還沒來得及走進去,電梯門便在他麵前緩緩合上。
渾身有點濕的顧庭沒走電梯,大步走向樓梯。
隻可惜等到一口氣跑了幾層樓,走到工作室時,顧庭失望地發現沒看到穿著白袍的少年。
不知是哪家的小少爺。
工作室的人笑容滿麵問道:“顧總,怎麼了?”
顧庭偏頭朝他道:“你剛才有沒有碰見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男生?”
工作人員微笑道:“顧總,這屬於客人隱私,我們不能告知。”
顧庭半眯起眼,忽然笑道:“行。”
他走了進去,將手上的奶茶放在桌子上,朝著還在做發型的小明星隨意道:“做完了嗎?”
小明星朝他撒嬌道:“準備了,半個小時就好了。”
顧庭望著他,端詳了一陣道:“你染粉色好看,染個粉色吧。”
小明星有點愣,他知道麵前男人一向憑借心情做事,心情好的時候願意陪著他等,心情不好的時候懶都懶得同他聯係。
他張了張嘴,猶豫道:“可是顧哥,染粉色估計要等七八個小時。”
顧庭隨意地靠在椅子上:“七八個小時?”
“正好,染。”
小明星也覺得自己染粉色好看,高高興興同造型師說要再染個粉色頭發。
顧庭卻靠在椅子上,目光時不時瞥著門口。
七八個小時,他不信那男生還不出來。
另一側的包間裡,小鬼神情拘束地躺在洗頭椅上,托尼老師嗓音溫柔地問他水溫合適不合適,燙不燙。
他老老實實說不燙,水溫正合適。
托尼老師托著他的頭,力道適中地替他洗著頭,同前幾日閻鶴給他洗的頭簡直是天壤之彆。
另一邊,衛哲同造型師羞澀道:“你真覺得我剪完那個頭發就能變得巨帥?”
造型師說是的。
衛哲美滋滋地坐在椅子上,同他道:“那你給我剪吧,多少錢?”
造型師報了一個數,衛哲立馬屁股從座椅上彈開,禮貌道:“謝謝老師不用了,我感覺我也沒必要那麼帥。”
另一邊正好洗頭出來的小鬼豎起耳朵,聽到造型師報的數,在心裡記了下來。
在吹頭發的時候,小鬼坐在椅子上,猶豫了一下,朝替他吹頭發的發型師問了一個問題。
他比了剛才衛哲那邊發型師報出的一個數,問道:“這個數,能買多少香火?”
造型師停下手中的吹風機,有點愣,但還是很敬業道:“香火,您是指蠟燭和紙錢嗎?”
小鬼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造型師琢磨了一下回答道:“這個數啊,按照我們老家那邊最便宜的蠟燭,大概能買四千多根吧。”
“紙錢的話,大概能稱斤買吧……”
小鬼倒吸了一口涼氣,同剛才的衛哲一樣,屁股立馬從座椅彈開,同他狂搖頭道:“不吹了不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