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庭十六歲出的櫃。
那時候顧家的大大小小都震驚無比, 就連家裡養的波斯貓那天晚上都難得沒睡覺,晃著尾巴坐在沙發上看著他挨打。
沒錯。
是挨打。
他爹氣得很抽他屁股,氣急敗壞地說他傷風敗俗, 說他這個老頭子死了都不知道該怎麼向顧家的老祖宗交代。
當時十六歲的顧庭梗著脖子同他爹喊:“怎麼交代?”
“如實交代不就得了!他們難不成還能管現在的我?”
———還真能管。
二十七歲的顧庭默默地攤開佛經,坐在貴賓休息室中, 同他幾百年前的老祖宗道:“真的要全抄完嗎?”
他那十八歲的祖宗:“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1)”
“如此放浪形骸,不抄完怎麼靜心思過?”
顧庭:“……”
祖宗喃喃道:“斷袖就算了, 還一次性斷那麼多個。”
“一天談一個, 這跟欺騙人感情的登徒子有什麼區彆?”
顧庭默默地打開筆蓋, 沒說自己不是一次談一兩個對象,隻是單純的交易關係而已。
給他祖宗知道,恐怕就不是抄佛經那麼簡單。
看著自家祖宗氣得不輕, 仿佛受到了極大的衝擊,顧庭隻當是古板保守的祖宗接受不了開放式關係, 看不得亂七八糟的事。
他隻好一邊吭哧吭哧抄著佛經, 一邊誠心思過——下次隻談一個。
合同到了再找下一個。
慕白坐在沙發上, 默默同他道:“把你手邊的另一本佛經給我。”
顧庭不明所以,將手邊的佛經遞給了他。
慕白攤開佛經, 拿起毛筆默默地也開始抄起佛經, 向祖宗悔過。
他有過。
而且是大過。
他竟然在得知顧庭是斷袖的後冒出了個想法,覺得斷袖似乎也沒有什麼。
一祖宗一孫子吭哧吭哧在貴賓招待室裡抄了一下午的佛經。
雙雙向祖宗悔過。
但一個想著不改, 就是不改,就是死也要跟小男生談戀愛,一個老是想著到底有沒有能坐下將近一米九男人的花轎。
隔壁貴賓招待室裡的小明星奶茶都喝完了,還沒等到人出來。
他有點納悶,但過了一會秘書便來通知他顧總讓他去隔壁的貴賓招待室。
小明星一進去,就看到小古板坐在椅子上, 寫著毛筆字,身旁的顧庭在收拾著紙筆與佛經。
甚至他還看到顧庭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同小古板叨叨道:“我四點還有個會,等會開完我再繼續抄。”
“您放心,我肯定一字不落地抄完。”
小明星人都愣了。
顧庭這模樣簡直跟他小時候寫不完作業被老師留堂一個樣。
小明星看著小古板嚴肅地嗯了一聲,然後說:“不能跳頁抄。”
顧庭:“……”
小明星看到顧庭走後,自言自語道:“這是在玩什麼play?”
師生play?
看起來也不像啊。
看起來更像是長輩教訓小輩。
還是說顧庭對麵前人已經寵愛到了這種地步?
怪不得被叫做祖宗。
慕白放下毛筆,看到小明星湊近他,好奇地盯著他,被嚇了一跳。
他嘴裡蹦出了一句:“怎麼了?”
小明星搖搖頭:“忽然感覺你好白啊。”
“剛才看你還沒有那麼白。”
“你平常都是在哪家做的美容啊?”
作為明星,他對周圍人膚色的變化極其敏銳,跟他同台的人有沒有動刀子,他都能看出一二。
慕白稍稍後退了一點,說自己不做美容。
小明星嘶了一聲,豔羨道:“果然,底子好就是不一樣。”
他死三天都不一定像麵前的男生白。
果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
晚上七點。
顧庭帶著自家祖宗去了津市一家極其難預約的米其林餐廳。
在奢靡的裝潢下,優雅的音樂如水流淌,錚亮的餐具靜靜在躺在雪白桌布,身穿馬甲的侍應生柔聲介紹著各種高級昂貴的食材。
慕白坐在天鵝絨座椅上,嚼著一小塊鵝肝,兩三口就咽了下去,
對著光禿禿反光的餐盤,他忽然有點想念閻鶴在家做的紅燒牛肉。
一大碗冒尖的米飯,澆上濃鬱湯汁,再拌上用筷子一戳就酥軟分散的牛肉和飽吸湯汁的土豆。
小鬼咽了咽口水。
對麵的顧庭則是神色肅穆對他說回到了顧家,就不會再發生洗不起頭的事情,也不會再讓他受苦,
慕白乾巴巴地點了點頭。
然後侍應生就端上了一盤擺盤精致的蔬菜沙拉。
慕白謹慎地用叉子叉了一塊生菜,不太確定為什麼好好的活人要吃草,還得吃一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直接吃嗎?”
顧庭點了點頭。
慕白嚼著一嘴的草,好一會才咽下去。
一餐飯下來,慕白最喜歡的就是餐後的甜點,口感綿密濃鬱,入口即化。
但隻可惜餐後甜點也是拇指大小,一人一塊。
聽曾曾曾孫說這裡的東西貴得很。
小鬼默默地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又很想閻鶴做的蛋撻。
閻鶴一次烤一盤,一盤有好幾個。
有時還給他放葡萄乾。
顧庭在侍應生遞過來的賬單上簽字,瀟灑地劃下了一大筆錢,在心中感歎自己終於讓自家祖宗過上了富貴生活。
渾然不知自家祖宗坐在對麵,手指扣著桌布,惆悵想念外邊五塊一個的蛋撻。
簽完賬單,顧庭領著自家祖宗走出餐廳。
一條路上停著各式各樣的豪車,顧庭徑直走向一眾豪車中極其亮眼的一輛敞篷超跑。
他拉開車門,領著慕白坐在幾百萬的敞篷超跑的副駕駛,問慕白喜不喜歡。
顧庭知道慕白這個年紀的顧家小輩,都喜歡跑車機車。
慕白望著頭上沒門的汽車,巴巴地搖了搖頭。
有時候他不太懂自家曾曾曾孫到底是有錢還是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