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兒。
江懷黎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不看瀾王。
前後加起來和瀾王相處不到半天時間,也知道這人瘋言怪語,常人難以理解,但他就是莫名覺得,此時瀾王應該是一肚子陰鷙之氣在向外冒。
陶瀾:“我知,那是他們以前沒眼光,總有一天他們會驚掉下巴。”
這道聲音聽起來有些咬牙啟齒。
江懷黎在稷學宮可以跟先生們對答如流,此時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他這麼想也行,這麼較著真,忘了原本的抗拒,馬車就到了明王府。
陶瀾很不想下去,“太沒麵子了,太沒尊嚴了。”
說著他又問:“這次我可以說話嗎?”
江懷黎:“王爺無需求人,我來說,但是見明王,王爺一句話不說總不合適。”
兩人又站在了明王府門前。
明王府門前的護衛看到他們兩人一起來了,不用兩人說話,就立即去通傳了。
四皇子陶明納悶地說:“他倆一起來?來做什麼?”
上次他和江懷黎算是不歡而散,他不幫江懷黎勸說皇上,江懷黎可能對他有怨,再次來就已是稀奇,竟是和他非常不想嫁的瀾王一起來的。
“讓他們進來。”陶明說完又叫住向外跑的下人,“不,本王親自去接他們。”
明王出了名的待人謙和有禮,善於籠絡人心,他親自出來迎接他們,江懷黎也不算驚訝,互相客套一句,三人一起進了明王府。
江懷黎說明了來意,“還是想請明王殿下幫我在聖上麵前說幾句話,我不想跟瀾王成親。”
陶明:“……”
這下他是真的被驚到了,江懷黎竟然在瀾王麵前,說他不想嫁給瀾王。
就算是個普通男人當場聽到這話,也會不舒服吧。
瀾王素來暴戾,聽到這話還不得炸?
果然,他看到瀾王一臉陰鬱。
陶明尷尬地笑了一聲,“懷黎,你說什麼呢?”
江懷黎反應過來,說:“瀾王也不想跟我成親。”
“……”陶明有點迷惑,“你們一起來,讓我幫你們去父皇那裡求情,不讓你們成親?”
陶瀾:“……”
江懷黎:“……隻有我,和瀾王無關。”
“……”
明王沉默片刻,說:“好,既然你們都不想成親,我會認真考慮,有機會就跟父皇提這事。”
江懷黎知道,這話是沒答應什麼,他不太理解,但也不像上次那般失望。
陶明又笑了笑,留他們吃午飯。
陶瀾虛弱地揮揮手,“不吃了,已經抱了。”
陶明也隻是客套一下,既然他這麼說了,就送他們出門了。
兩人坐上馬車,陶瀾問:“夠了吧?”
江懷黎:“明王不一定幫我們,再去兩家吧。”
陶瀾:“……”
在一家酒樓吃完午飯,兩人又跑了兩家。
這兩家跑完已經是下午了,然後江懷黎坐上馬車後,說:“王爺可以跟我去趟江府嗎,去我祖父和父親麵前說說?”
陶瀾難以置信,“你還讓我去你家?當著你家人的麵說你不想跟我成親?”
忍了一下午的瘋病終於爆發了,陶瀾陰惻惻地說起來,“你竟還要當著江浩嚴的麵說,難道讓江浩嚴知道我不想跟你成親嗎?他今早剛來瀾王府彙報完婚禮策劃,江懷黎,你簡直……不要太過分!”
江懷黎訝異,“王爺不就是不想跟我成親嗎?讓父親知道怎麼了?”
在江懷黎看來,就是要讓江浩嚴知道,這樣他才能幫他們說話。
當然,他知道,如果瀾王在皇上麵前說都沒用,江浩嚴說大概也沒用,主要是江紹光,這位曾經的帝師。
陶瀾氣得不行,氣得都不跟江懷黎說話了,一身可怕的陰狠之氣。
他不說話,馬車裡安靜了下來。
安靜的太久了。
陶瀾一回頭,江懷黎靠著馬車睡著了。
他愣了一下。
他竟然睡著了,在他身邊。
他該是睡一會兒了。
睡著的江懷黎,長睫垂落,靜謐而安然。
沒有風雨侵襲,沒有混亂異常,順滑的黑發散落在腰間,皮膚瑩白,連指甲都透著粉,高門士族十多年的悉心養護本該是這樣。
隻是有些瘦了。
眼皮下泛著一層青色。
馬車平穩地在京城寬闊的街道上行駛,輕微的晃蕩感更好入眠,圍著京城繞了快兩圈才停下。
江懷黎醒來時,看到陶瀾正陰惻惻地看著他,身上都要冒黑氣了。
剛醒來他還有些茫然,“我這是,睡了一覺?”
陶瀾咬牙切齒,“是呀。”
江懷黎有些赧然,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在馬車上就睡了,還是在不能掉以輕心的瀾王身邊。
江懷黎見馬車停下來了,問:“到了?”
陶瀾咬牙切齒,“是呀。”
他立即又補了句:“早就到了,到了快一個時辰了。”
江懷黎掀開車窗簾,微涼的空氣拂麵而來,外麵紅霞漫天,波瀾壯麗。
在一日的奔波中,他意外睡著,醒來意外看到如此美景。
江懷黎眼眸染落金,怔然片刻,久違的身心舒暢。
很難得的,他身後的瘋癲瀾王竟然也沒催他,沒說什麼,在他轉回身時,才跟他說:“江府好像出事了,你先去看看吧,本王不方便去了。”
江懷黎聞言說一聲“好”,立即下車了。
江府的人被瀾王府的侍衛擋在外麵,江安看起來很著急,一看到他就把他拉到身邊,上下查看,一小聲問:“少爺,瀾王他沒對你做什麼吧?”
江懷黎詫異,“他能做什麼?”
江安:“少爺,你怎麼這麼沒防備心?這麼長時間,你們在裡麵……”
江懷黎沒多解釋,問:“府裡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