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最先發瘋的是明王。
明王從記事起就把所有都傾注在那個位置上了, 沒有其他。眼看他就要坐上皇位,荒謬得就這樣被陶瀾奪走了。
如果是源王坐上了那個位置,他或許是會被源王一脈趕儘殺絕,但他不會如此難以接受。
當他慢慢意識到, 有周將軍和丞相坐鎮, 他沒法從陶瀾手裡奪走這個位置。
當他逐漸得知, 源王竟然很樂意見到這個結局, 他已經開心地南下遊玩。江昭容也接受了這個結局, 每日青燈古佛。就連京城百姓都慢慢接受了陶瀾為皇,一派安樂祥和。
隻有他,隻有他接受不了這個結局。
他無法接受,無法紓解,開始變得易怒敏感, 時常在明王府懷疑這個, 怨恨那個。
江鴻自然也沒能逃脫, 他確實和江懷黎不對付, 但他和陶瀾的接觸不難被發現, 尤其是在明王府各個幕僚互相推諉揭發的時候。
明王嘴角帶笑, 眼神卻非常可怕, “你當時不是說,一定能幫本王坐上皇位的嗎?你不是說你有辦法對付江懷黎嗎?”
江鴻以為他會和明王一起東山再起,沒想到是被秋後算賬。
“王爺,你聽我說!”
現在壓抑多疑的明王根本不會聽他解釋, 且比當日的瀾王還狠, 等待他的不隻是幾十鞭子。
江鴻第一次被嚴刑逼供,還能堅持。
他問係統:【陶瀾又不在這裡,你對明王都沒效果了嗎?】
係統:【對他一定有效果, 隻是他對江懷黎的喜歡就沒多少,所以轉到你身上也沒多少,在他的皇圖大業麵前根本不算什麼。】
江鴻也知道,他當時去稷學宮最想接觸的是源王,因為他知道源王才是最喜歡江懷黎的皇子。明王雖然是江懷黎的表哥,但他從小嫉妒江懷黎,等他成了皇上後好多年才和解。
可是他沒想到,他對江懷黎的喜歡竟這麼少。
在現實世界能啃老絕不工作的江鴻,在被接連嚴刑逼供並關進水牢後,終於撐不下去了。
秋日地下水牢的水冰涼發臭,水中不僅有血,還有死老鼠,傷口浸在裡麵就是要他的命。
一開始,江鴻還有力氣大喊:“放我出去!我還有辦法!”
後來他連喊的力氣都沒了,渾身劇痛,還發著高燒,昏昏沉沉,隻能絕望地在腦海裡跟係統求救。
【係統,我要死了,傷口感染發爛了,救救我。】
【係統,我渾身都爛了,有蛇咬我……】
【係統,放我回去,這裡一點也不好,我要回家。】
【我放棄了,求求你,快放我回去!】
【你不放我回去,我要把你說出去了,我要說我是穿書的,求求你……】
“他嘴裡一直胡言亂語,說什麼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要離開這裡,還試圖自殺。”暗衛跟陶瀾一一彙報。
陶瀾心上一緊,“他自殺成功了嗎?”
暗衛:“沒有,但也半死不活了。他腦子好像出了問題,又開始問他為什麼在明王府,說這一切都不是他做的。”
筆尖垂落在白紙上,滑出一道水墨。
一大早,江懷黎就和參加殿試的貢士一起進宮,在殿外等候。
到了時間,進入大殿後,他下意識看向皇上,皇上坐在簾子後。
江懷黎第一次參加殿試,但之前聽過好多次彆人說起殿試,一般皇上都是直麵考生的。
不過,什麼事放在陶瀾身上都不稀奇。
江懷黎低調地看了一眼簾後陶瀾的身影,跟著貢士們一起一一行禮後。他以前從沒這樣給陶瀾行禮過,一整套儀式下來,他真正有了參加殿試的感覺。
皇上沉聲道:“請坐,散卷。”
江懷黎心一下就安寧了下來。
一拿到策題,他便安心答題,再也沒抬頭看過,直到交卷。
交卷後,江懷黎才隱隱有些疑惑。交完卷,貢士退場時,皇上一句話都沒說。
按照他們說好的,江懷黎會完整地參加完殿試,所以他又和其他考生一起離開皇宮,回到了江府。
他莫名慌亂,一刻也等不得,江浩嚴跟他說話他都沒聽到,立即洗臉更衣回皇宮。
回去的路上,天已經黯了。
他著急地掀開車簾向外看,皇宮的方向一片瑰麗的晚霞,他恍然想起,那一天他和陶瀾一起坐馬車,他在他身邊睡著了,醒來看到的天空也是如此。
和陶瀾還沒見幾次麵,他就在他身邊睡著了。
在他沒意識到的時候,陶瀾就成了他的安心所在。
而此時,他越來越慌亂。
馬車剛停下來,他就跳了下來,一路飛奔向禦霄宮,將叫喊聲留在身後。
跑到禦霄宮時,他已經開始氣喘,這裡沒有陶瀾,他又跑向中乾宮。
秋風火辣辣地鑽入胸腔,嗆得江懷黎從嗓子酸到眼睛,他沒有聽到周圍的人告訴他皇上在哪裡,從禦霄宮跑到中乾宮,又跑到未央宮,終於看到了樂康。
“他呢?皇上呢?”江懷黎抓緊樂康的胳膊,啞聲問他。
樂康張了張嘴,笑著說:“皇後,皇上正在裡麵等您呢。”
江懷黎隻是稍稍鬆了一口氣,他還是莫名不安,沒有休息,快步走進他熟悉的寢宮。
陶瀾正躺在床上,好像睡著了。
樂康進了寢宮後,立即跪下了,“皇上不讓奴才聲張,請皇後饒命。”
江懷黎不理解,他隻是外出了一天,昨天走時還纏著他要親一下的陶瀾,今天怎麼就昏睡了過去。
江懷黎站在離床一步遠的地方,目光一直落在陶瀾身上,“到底是怎麼回事?說清楚。”
樂康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訴了江懷黎。
“昨晚皇上一直很正常,今天早上起來見了暗衛後,匆匆去見了太後,回來後告訴我,等下殿試他坐在簾後,不管他出現什麼意外都不要影響殿試,如果他不說話,就由奴才來住持殿試流程。”
樂康說:“皇上倒是沒出什麼明顯的意外,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靠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也沒有聲音了。奴才謹遵聖旨,沒有影響殿試,等殿試結束,走到簾子後,就看到皇上昏睡過去了。”
樂康說話這會兒,江懷黎的呼吸已經逐漸平穩了下來,他問:“太醫怎麼說?”
樂康:“太醫也說不出什麼問題,院使說皇上很像開春時那場大病後的昏迷。”
江懷黎擺了擺手,想讓樂康下去。
樂康沒走,他把一張折疊的紙遞給江懷黎,“皇上說,如果他出了什麼事,就讓奴才把它交給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