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黎接過那張紙,看了許久都沒打開,寢宮裡已經沒有了其他人,他還是沒打開。
他把那張紙裝進懷裡,走到床邊坐下,伸手去拉陶瀾的手,原本是握住了,又鬆開,手指根根插進他的指縫裡,十指交叉相握。
“皇上?”他輕聲叫:“陶瀾?”
沒有回應。
江懷黎將頭埋進了他的懷抱裡。
那張紙直到地第二日天亮他才打開。
紙上不知道為何落了一筆淩亂的水墨,陶瀾寫給他的話緊跟其下。
“對不起,懷黎,我也沒預料到。
我來這裡陪你走這一路……對不起。”
字跡不如往常那般從容,可見寫字之人的匆忙。
江懷黎看了一會兒,對樂康說:“去把昨天跟皇上彙報的暗衛叫來,再去請尚源大師。”
暗衛立即就出現了,他把昨天早上跟陶瀾說的事又跟江懷黎說了一遍,一字不落。
尚源大師要去京城外去請,沒那麼快來,這段時間他又把那本記錄陶瀾話語的冊子拿來翻看。尚源大師來時,他已經看了兩遍。
江懷黎簡單把陶瀾的情況跟他說了一遍,然後直接問他:“大師,要怎麼才能讓他回來?”
尚源大師低下頭,“不知皇後在說什麼。”
“有一些事大師可能確實不夠清楚,我來告訴大師。”江懷黎看著很冷靜,聲音清清淡淡很靜心,“陶瀾和江鴻不是我們這個世上的人。”
“我們這裡之於他們可能是一場戲,亦或是一個話本。陶瀾是寫出戲本或話本的人,江鴻是看過戲本的人。江鴻機緣巧合來到我們這個世上,破壞了原有的秩序,陶瀾因此來到我們這裡,維護這裡的秩序。”
“江鴻受不了這裡的生活了,用自殺的方式離開了我們這裡。破壞秩序的人離開了,我們的世界恢複了清明,維護秩序的人也因此離開了。”
“現在想請問尚源大師,如何才能讓維護秩序的人回來?”
尚源大師越聽越震驚,這位得道高僧看著江懷黎時眼睛都睜大了很多。
這個說著石破天驚的話的人神情平淡,聲音裡也聽不出波瀾,看著他的眼睛清冷又平靜。
“皇後、皇後怎會這麼想?”尚源大師問。
江懷黎道:“我這麼想確實有些異想天開,但並不是毫無根據,用心些,自然能推出來。難道我說的不對?”
尚源大師:“我也不清楚,我隻知道皇上確實是天命所歸,皇後是氣運之子。”
江懷黎:“那大師知道怎麼才能讓陶瀾回來嗎?”
尚源大師歎了口氣,“皇後都說他是天外之人了,既是天外之人,誰又能跨過這片天讓他回來?”
江懷黎問:“真的?”
尚源大師認真道:“在這件事上不敢欺瞞皇後。”
江懷黎沉默了一會兒,讓人送尚源大師回去。
他一個人安靜地坐了很久,直到江安擔心地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神,見江安和樂康都在擔心地看著他。
“沒事。”他道,過了一會兒又說:“去把七皇子接過來,再把周將軍叫來。今早可以推病不上朝,接連兩三天一定會被明王發現。”
江安和樂康各自去了。
江懷黎也慢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去找太後了。昨天早上陶瀾還去見了太後,他想知道陶瀾跟太後說了什麼。
“皇上說,如果他病了或出了什麼事,一切交由皇後處置。”太後說。這次她眼裡沒有那種八股,憐愛一如既往。
“一切?”江懷黎問。
“一切。”太後答得肯定,“皇上還讓哀家幫助皇後。”
江懷黎笑了一下,他想到那份婚前協議書。當時陶瀾讓他熟讀並背誦,他沒有熟讀,但也全部記在心裡了。
第三條明確寫著,婚姻存續期間,甲方如果在已登上皇位的情況下死了,甲方給乙方攝政王之位,監國之權。
以前覺得荒唐的,原來都是真的。
他的瘋言瘋語之下,藏著的全是真心。
太後一如既往的冷著臉,隻是在江懷黎要走時,還是沒忍住問:“皇後可還好?”
江懷黎回頭看向她,頓了一下才說:“謝謝母後關心,懷黎還好。”
他看起來真的還好,皇上昏睡這幾天,他有條不紊地處理著各項事物,替皇上批奏折、打掩護,照看七皇子和皇上,就連明王得知皇上病重昏迷,帶著一眾大臣宗親要來見皇上時,他也不見慌張。
江懷黎早知道會有這一遭,他也叫來了太後、周將軍和丞相等人。
明王在王府裡頹廢絕望了很長一段時間,就在他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和那個位子無緣時,皇上竟然三天沒上朝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線曙光,立即發動他所有眼線去查探,這一查他欣喜若狂,在王府發瘋般笑了好久,笑得眼眶都紅了。
原來,該屬於他的最終還是會屬於他。
皇上不隻是生病,他已經昏迷四天了,四天沒睜開過眼。
國不可一日無君,源王南下,堰王在牢內,六皇子本就是他的人,七皇子還那麼小,這皇位除了他還能有誰坐?
不僅是他這樣認為的,很多大臣和皇室宗親都是這樣認為的,所以在皇上昏迷六日,幾乎不可能醒來後,明王幾乎一呼百應,很多大臣宗親跟他進宮了。
其實,就連周將軍和丞相都以為,皇上如此下去,最終登上皇位的會是明王。
先帝還有一道聖旨在他們手裡,說的是如果新皇無後,顯然新皇這樣也算無後了,新皇無後就由先帝的其他皇子繼位,七皇子太小了,看起來就隻能是明王了。
他們不知道麵對明王和一眾宗親,皇後和太後是怎麼做到這麼冷靜的。
開場還算和睦。
明王躬身說:“我們想見皇上,請皇後成全。”
江懷黎平靜道:“皇上病重,不方便見。”
明王:“既皇上已經病重到不能見人了,自然也不能再掌朝政,不是該新立儲君?”
他身後皇室宗親紛紛應和。
“是這樣的,總不能讓外戚把權。”
“為了大晟江山穩定,該再選立其他親王皇子為儲君。”
“最為合適的就是明王殿下了。”
或許是壓抑了太久,馬上要夢想成真的這一刻,明王難掩激動,他笑著看向江懷黎,“皇後,難道你還想把持朝政?”
江懷黎還沒開口,一直沉默的太後開口了,“可以再立儲君,但不能是你,因為你不是先帝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