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離沉了目光。
看樣子這渡生崖裡除了遊魂,還有其他暗殺者。
她抬頭看了眼天色。
長燃不滅的焰火讓渡生崖永遠保持著明亮,然而這並不代表它沒有日夜,待頭頂的紅雲轉為黑色,也就表示著夜晚的來臨。
入夜後,蟄伏在火海之下的魔種便會伺機而動。
桑離沒有那麼多時間浪費,也沒有閒情雅致繼續和它玩兒過家家的遊戲。她重新轉化為人,神色肅穆:“我再問你一次,你要不要隨我離開?我答應會好好對你,也可以給你玩兒尾巴摸耳朵,保證一輩子不會離開你。”
桑離承諾,“你應該明白,鸑鷟已經死去,你無法再回到它的身體,但你可以選擇留在我身邊。”
畫骨翎雖說開了靈智,卻也能看出來並不聰明。
桑離大可趁它吸毛茸茸上癮的時候,強行抓住它滴血認主。可是倘若那樣做了,就算讓它成為自己的武器,它也不會一心向主,終有一日會迎來反噬。
桑離隻是需要一件武器防身,也不是非它不可,沒必要以命相搏。
若它不同意,她就厚著臉皮再找司荼一次。
畫骨翎飄在半空一直沒有動靜。
桑離已經知曉答案,“我明白了。”
她頷首,毫不猶豫放棄了帶畫骨翎回去的想法,施展身形,頭也不回地向上飛去。
渡生崖深有萬丈,就算飛也要飛一段時間。
紅焰隨風呼嘯。
越過烈影重重,肅殺之刃迎麵而上,桑離心中大駭,九尾狂甩,拉著身軀躲離危險,下一瞬,暗殺者再次攻來。
她掐起靈印,正欲應戰,一朵冰霜綻於眼前。
冰霜破裂,擴成一麵巨大屏障,將殺刃如數反彈。
蒙麵的暗殺者麵露詫異。
很快又揮刀俯衝,卻見那畫骨翎化作一條約莫十尺長的冰淩,繞其咽喉三圈,趁他窒息掙紮當中,銳利的一頭狠狠穿過他的胸膛。
嘩啦!
畫骨翎生生將一顆靈丹從他的腹中掏了出來。
失去靈丹的暗殺者迅速化作沙塵,火舌卷過,消失得無影無蹤。
它恢複成飄帶的樣子,卷著靈丹遞送到桑離嘴邊。
那顆靈丹通體深藍,散發著幽幽薄光,想來是修為不淺。
畢竟是從彆人身上生刨出來的,讓她吃她還真的下不去嘴。
然而想到自己修為,桑離硬著頭皮吸食了那顆靈丹。
對於成仙者來說,若是吸食魔族的靈丹,兩股不同的氣息會衝擊靈符,有損修為。可桑離是靈族,是天地靈氣所化,無論是魔,還是妖,或是仙,吞噬之後都會過濾成可供自身所用的靈力。
淺淺靈力周遊四周,識海驟然寬闊,隨著微微發燙的丹田,四方洲也漸漸變得充盈。
桑離還未細細感受,就見畫骨翎纏上她的指尖,割破指腹,一滴血浸透它。
它一圈一圈上纏,另一頭緩緩抵靠向她的前額。
刹那思緒抽離,她被拉入一片蜃象。
那時天地未開,萬物初蒙,鸑鷟居於一方,它羽翼爍如紫火,展翅時天地遮蔽。
桑離看它翱翔,看它墮化,看它啄下一根翎羽擲於山海。
漂泊在曆史洪流中的羽毛,始終找不到歸處。
蜃象消退,桑離主動露出耳朵,湊過去蹭了一下。
成功摸到狐狸耳朵的畫骨翎開心壞了,繞著玩了半天後,乖乖巧巧地變成一條透藍的手環纏在了她的手腕和中指,看起來就像是一件漂亮的裝飾品。
桑離摸了摸它,飛身而去。
**
渡生崖底。
無名坡。
數具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腳邊,血跡全部彙流在低心處的窪坑裡,幾乎要滲出來。
一襲黑袍的男人身著鬥篷,整張臉都藏在陰影下。
他倚牆而立,一言不發地睨著屍堆裡唯一的活口。
那人被折磨得很慘。
胸膛都是血窟窿,密密麻麻的食屍蟻圍在傷口周圍,啃食著他的血肉。
“最後問你一次,誰派你來的。”
此人是厭驚樓派給崔婉凝所用的暗衛之一。
這支隊伍裡都是精銳,僅效忠崔婉凝一人,就連厭驚樓都沒辦法差遣。
畢竟是血海裡殺出來的,他也是個硬茬,冷笑一聲:“我倒是想問問你,是如何闖入魔界的?你這般阻撓我,莫不是那狐狸精從外麵帶回來的情郎?你們在魔尊的眼皮子下麵放肆,就算你殺了我,你也逃不出魔界!”
情郎……
寂尋正欲動手的指尖緩緩縮回,“嗯。”他說,“我是。”
暗衛見此更是起勁:“果真被我猜中了,你最好殺了我,若我活著出去,必會稟告魔尊,讓你們在枯魂河做一對野鴛鴦。”
“野鴛鴦?”
寂尋茫然地歪了歪頭,片刻恍然。
他知道野鴛鴦指的是什麼,寂無讓他找來的書裡都畫了。
指的是一對情投意合卻不被認同的男女。
寂尋不需要被認同,隻需要情投意合。
他很喜歡野鴛鴦這個說法,讚同點頭:“你說得很好。”
暗衛懵了。
“既然如此,就給你個痛快。”
寂尋手起,靈光閃過,一擊斃命。
而後攏緊鬥篷,身影眨眼消失在火光彌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