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離背後的指尖一勾,下一瞬,蘇醒過來的大眼崽飛身衝來,先是朝他手腕飛出雷閃,燙意讓厭驚樓指尖瑟縮,就是這躲閃之際,大眼崽一口從他手上叼回桑離,撲騰著翅膀往寂珩玉那邊飛。
厭驚樓抬手召出一道術光,寂珩玉同時展開玉骨扇,術光與折扇在半空相抵,將大地劈開黑焦一道裂縫。
同時,巨大的衝擊力把大眼崽掀飛到了寂珩玉腳邊。
摔得很疼,可是比起興奮,這點疼痛根本不值一提。
“好耶好耶——!”
“大眼崽你好棒!!”
“太聰明啦大眼崽!!!”
桑離沒想到會進行的這麼順利,逃出生天的喜悅讓她忘記了傷勢,抱著大眼崽一頓猛親。
彩虹屁鋪天蓋地砸向它,大眼崽先是傻愣了會兒,隨後又呼嚕呼嚕地和桑離鬨作一團。
一人一魔高興地忘乎所以,全然沒有注意到逐漸猙獰的厭驚樓和身側一言不發的寂珩玉。等疼痛一陣一陣襲來後,桑離才捂著肚子緩緩坐下。
“不行了,肚皮疼,我緩會兒。”
鬨得太狠,內傷似有加劇,撕裂般的疼讓她顫顫巍巍地蜷縮成一團。
大眼崽主動充當墊子讓她靠著,生怕厭驚樓來搶,它的翅膀嚴嚴實實地護著桑離。
她疼一陣,渾渾噩噩一陣,隱約聽到頭頂傳來一道無奈的歎息。
寂珩玉取出另一顆丹藥遞到她麵前:“吃下去。”
桑離仰頭,眼底劃過詫然。
最後沒有猶豫,乖乖地喝下了那顆靈丹。
見她吞咽下去,寂珩玉眉間才隱有鬆動:“胡鬨。”
聽出他言語中的不滿與斥責,桑離哪裡還敢胡鬨,老實和大眼崽縮坐在他後麵,又是挑釁又是得意地看著不遠處孤身一人的厭驚樓——
“不好意思,讓我給逃了。”她晃著腳尖,“魔尊大人,您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是獨自打道回府;第一個是和我們一起前往無定宗,拿回浮世鈴,讓你早日看清真相,也讓我早日擺脫你的糾纏。”
厭驚樓正處於崩潰的邊緣。
失去了唯一的要挾,崔婉凝的存在讓他不能再肆意妄為,凶怒無從發泄,化作靈壓震碎四麵八方的石堆。
在桑離眼裡,厭驚樓這行為和無能狂怒沒什麼區彆。
情況膠連著。
崔婉凝眼眶發酸,恐懼與無措糾纏在胸膛,讓她止不住戰栗。
她艱澀地看過去,厭驚樓在為她隱忍,這讓她明白,厭驚樓仍在相信著她的身份,落婉婉的這個身份。
“阿厭,你彆管我了!”崔婉凝想讓他回去,比起死去,如今的她更害怕真相揭露的那一刻,厭驚樓從來不是心慈手軟之人,對待背叛者他一向殘忍。
她也明白,寂珩玉既然讓她醒來,就不會讓她痛苦地死去,他很可能會把她交給厭驚樓,到時候等待她的就是日複一日的折磨。
“他們……他們分明是騙你,是想誘你入計,你不要信!”
厭驚樓唇色無血,垂落的指尖因為無力而顫抖:“……婉婉。”
崔婉凝垂著睫毛,好不淒瀲的哭著。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她也沒繼續活下去的必要了,倒不如……不如自我了斷,讓厭驚樓永遠銘記著她,永遠記得她就是落婉婉,以餘生去恨著桑離!
哪怕她死了,桑離也不會好過!
想到這裡,崔婉凝竟離奇地舒暢不少。
她止住眼淚,深深凝了厭驚樓一眼——
“阿厭,與你歲歲年年是我之祈願。即便心願難成,我也要你好好活著。”
崔婉凝艱難地對她笑了下,接著眸中決絕,毫不猶豫地從頭上拔出簪子。
寂珩玉靜靜看著她的動作,沒有阻攔,反而還鬆了手。
噗嗤——!
那根華美的銀簪紮入她的脖頸,沒有了攙扶,身體如同一片枯落的樹葉,輕飄飄地墜在了腳邊。
“婉婉!!!”
厭驚樓嘶吼著向他們殺來,然而下一瞬,十一傀人的接連死去便反噬本體,他踉蹌跌倒,七竅隨之生血。
一縷紅霧無聲無息飄回到寂珩玉的身體裡,[浪費了點功夫。]
寂無的語氣聽起來也不太好。
感受著作亂的四方洲,寂珩玉淡淡嗯了聲,暗自調動靈息壓製著那股失控作亂的氣息,視線平靜而輕蔑地從他身上掠過。
“滑稽。”
兩個字滿含諷意。
厭驚樓顧不上與之爭執,他近乎偏執地睨著倒在不遠處的崔婉凝,伸出去的手想要靠近她,就像千年前那樣,繼續去觸碰她。
如此深情,在寂珩玉看來隻是扭捏的惺惺作態。
寂珩玉強行破開指腹,蹲下/身,把自己的血輸送到了她的胸口。
他的伏羲血是災亦是寶,由梵殺花吸收之後,會化作她的生命源泉。
幾滴伏羲血下去,傷痕瞬間平複,原本昏死過去的崔婉凝果真重新恢複了意識,蒼灰色的臉色也漸漸浮現出一縷紅潤。
再次蘇醒後,和重新來到地獄沒什麼區彆。
厭驚樓幾欲忘記眨眼,顯然也被這一幕驚到了。
寂珩玉頗為滿意這一切,“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死。”
玩弄人心是他最為擅長的手段。
若未嘗試掙紮過,怎會看清自己的無能?
崔婉凝是真正見識到了寂珩玉的恐怖,她切身死過一次,所有勇氣都已耗光,哪裡還有膽量再去嘗試第一次。
她怔怔躺在地麵,雙目失神,是全然的絕望和空洞。
寂珩玉彎腰撈起還處於呆滯狀態的桑離,輕而易舉把她抱在懷裡,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話卻是對大眼崽說的:“帶著她,去無定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