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離的雙目中寫滿失望,“是你本性如此?還是這株重回到你胸膛的纏絲蠱,蒙蔽了你的心意?”
錐擊的疼痛讓寂珩玉悶哼出聲。
他用力甩去眼前迷霧,努力維持著思緒,喑啞著嗓音,“是我本性使然。你早該明白的,我生來自私。”
寂珩玉不願桑離看到自己如此難堪的一麵。
他深知以她的性格,定會對他心存芥蒂。寂珩玉一點也不想她因為區區一個傀儡對他萌生出恨意。
或者說,他是害怕寂尋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開始也許隻是微末的好感,然而最終,那點細枝末節終會放大他的不堪。
與其如此,倒不如……
“可是桑離……”
聽他這般說完。
桑離沒再哭泣也放棄苦苦哀求,她知道寂珩玉是鐵了心地想要這樣做了。
一想到記憶會以這樣的方式被他奪走,她就深惡痛絕,更不願意繼續看到寂珩玉陷入業障不能自拔的癲狂樣子。
桑離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似已下定了某種決心。
最後在他喚出她名字的下一刻,掌心召出護心鱗,眉間門發狠地將那堅硬如刃的鱗片送進他的胸膛。
果決,更沒有絲毫心軟。
寂珩玉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
他眸中並無意外,平靜無波,恰如翻湧不起一絲浪潮的凍結海麵。猩紅的血液染紅那片清透晶瑩的心鱗,桑離牙關緊咬,即便掌心因過度用力被鱗片劃破也沒有絲毫鬆懈。
寂珩玉垂睫看著破裂的胸膛,睫毛緩顫,指腹溫柔摩挲著她繃緊的手背,沉吟片刻,繼續說道:“可是桑離,我喜歡你,無關情蠱,它在或不在,都無法改變我的心意。”
寂珩玉耷拉著眼尾,神色無端顯出幾分脆弱,“我不想你討厭我……我寧可你殺我,也不願你恨我。”
他甚至沒有躲避或者反抗的意圖,就著她的手,直接彎折腰身一把攬她入懷,這番逼近讓護心鱗徹底捅穿了心脈。
擁抱來得猝不及防,桑離瞳孔震顫,腦中空白,竟連推開也忘記了。
溫熱的血液順著二人的貼合的擁抱滑落,很快混成一團,血如同水一般浸濕兩人衣衫。
失控感裹挾著巨大的不安讓她淚珠滾落,身體總算有所回應,手腳拚命掙紮,想要掙出這個血腥的懷抱,寂珩玉自是不讓她離開,手臂發緊,死死鉗製著她的腰身不讓她動彈片刻。
桑離氣急敗壞,“你鬆開我!鬆手!”
寂珩玉全然無視了她的掙紮,虎口捏製她的下巴,低頭去親她的嘴唇。
桑離推搡不得,身體嚴嚴禁錮在他和樹乾之間門。
胸膛處不住淌血的傷口似乎沒有對他造成半點影響。膝蓋頂進她□□,擒住她雙唇又吮又咬。
血腥味在唇齒間門層層擴散,急促的呼吸纏繞在她耳鼻間門,桑離被他粗暴的索吻逼得眼目發紅。
那隻滾燙的大掌死死扣著桑離後頸,術光的灼燒感自他指尖往深處蔓延。
桑離陡然一驚,以靈力擁護識台,終於放下了那點僅存的心軟,拔出護心鱗,二次送了進去。
窒息解除。
林梢深處回蕩著他急促粗重的喘息。
桑離那雙紅唇已滲出血跡,那點殷紅像是洇在白紙上的一抹朱砂,豔麗中愈襯著神色空洞。
寂珩玉皺眉看了眼傷口,他搖搖晃晃地像是還不死心地向她接近,伸出的手還沒來得及觸碰桑離,便眉眼一閉,重重倒在眼前。
桑離整個後背都浸出冷汗。
他的靈力正在消散,四下散離的光點猶如螢火,點點微光點綴進無邊夜色和乾枯的枝丫。
確定寂珩玉不會再站起來,桑離渾身虛軟地跪坐到寂珩玉麵前,費力把他摟入懷間門。
即便在這樣的生死一線,身上的業紋仍沒有散褪的跡象。
她召出八尾,八條蓬鬆的尾巴在背後搖擺,光華如月,尾巴尖親昵地纏在她肩膀。
桑離抿唇看著寂珩玉,又想到巫山渡厄真君說過的箴言——
纏絲蠱,唯死可解。
桑離喉嚨澀燃,她閉上眼運以四方靈氣攢於丹田,同時撚動護心訣,確保萬無一失之後,咬牙斷尾。
尾巴分裂的痛感和抽筋扒骨沒什麼區彆。
豆大的汗珠混著眼淚糊得她滿臉都是,一瞬間門想著就讓他這樣死了算了,總歸都是他不對,何苦還讓他好過。
可是桑離還是舍不得。
她隻是委屈,比起生氣,更多的是委屈。
口口聲聲地說著愛她,卻如此地欺騙她,欺瞞她。
桑離一邊抽噎,一邊為寂珩玉續尾渡生。
玉白的光華源源不斷被他吸納,發絲褪白,蒼白的麵容也漸漸生出血色。
桑離氣力不穩,將要力竭跌倒時,又咬舌讓自己清醒。
維係著兩人的纏絲蠱也在這樣的過程中緩慢抽離,她看到寂珩玉內腕的蠱紋逐漸變淡,當最後一絲紅意退減時,兩條紅線也纏繞著從他們的身體裡抽離。
桑離仰眸看著它們於半空中聚合,瞳光閃爍,指尖彈出一道猩紅將之裹挾。
火光點點映照在她眉眼之間門。
曾紅繩相係,命數相合,如今燃化成灰,最終隻留下這燼塵片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