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嵇堰臉色沉沉地應了聲, 隨而又問:“刀在何處?”
瀅雪臉色稍霽,回:“讓洛管事放好了,一會就該送到二郎這來了。對了, 還有一對贈我的臂釧,也一塊放著了。”
想了想,問:“二郎真要收下那把刀呀?”
嵇堰解著護腕, 斜眼睨她:“你想我收?”
瀅雪道:“那可是難求的好刀。換做是我, 要是遇上獨一無二的寶珠,就擺在我的眼前,我不可能不動心。”
聽說,會武的男人,不是好馬就是好兵器,如今這神兵利器就擺在眼前,她就不信嵇堰一點也不動心。
原本要扯下護腕的手一頓,伸了過去, 問:“獨一無二的寶珠沾了劇毒, 你還會動心?”
瀅雪看到眼底下的那手, 略一擰眉, 倒也很是順手給他解開護腕上的綢帶,道:“再獨一無二的寶珠可沒命重要。”
剛解開一個護腕,另一隻手也抬了過來。
瀅雪:……
聽說他之前大小事都不用人伺候,怎麼到了她這就這麼自然的使喚人了?!
暗暗一撇嘴, 雖不大願意伺候人,但還是給他解下綢帶。
“那寶刀難不成有有劇毒?”她問。
嵇堰:“差不多。”
“二郎是怕收了這價值不菲的禮, 就要付出相應代價吧?”
瀅雪杏眸微微一眯,腹誹道,例如說要去陪長公主。
瀅雪解開護腕, 遲遲未等到嵇堰搭話,她頭一抬,就瞧見嵇堰定定的瞧著她,好似看穿了她在想什麼。
她低下頭,清咳了兩聲:“好了。”
嵇堰收回了手,輕悠悠的應:“是呀,怕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聽到這莫名怪異的語氣,瀅雪覺得他就是猜到了她在想什麼,隻得乾巴巴的道:“可現在這刀都送來了,而且看今日送刀來之人的意思,也是長公主的意思,送出去的東西是沒有再有收回去的道理。”
見嵇堰要脫外袍,瀅雪不習慣地稍稍挪開視線。
嵇堰沉聲道:“長公主會收回去。”
瀅雪聽到他這般篤定,瞧了眼嵇堰那沉穩內斂的神色,不明白他的底氣從哪裡來的。
嵇堰也沒有過多解釋,說罷便把外袍脫下,搭在了衣架上,轉身去櫃子拿了件素淨的居家外袍。
這時嵇堰才發現,屋中並未增添太多的東西,隻一個衣櫃和一張梳妝台。
穿上外袍,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說:“西廂的家當不打算搬來了?”
瀅雪還在琢磨著嵇堰用什麼理由把這刀退回去,忽然間聽到他這麼一問,順口道:“不搬了。”
話一出很就反應過來了,睜眼說瞎話:“要用到什麼物件,直接讓人回去拿便好了,省得都堆在這屋子,顯得擁擠。”
嵇堰環視了一圈這寬敞的屋子,終還是沒有戳破她。
關於她,讓他琢磨不透的事情有太多了。
但他隻想知道一點,她為什麼一定要急著做夫妻。
方才聽到她教導三妹說的那些話,隻謀求利益卻不談感情,他想,她對他這個丈夫應當也是如此的。
嘴上還說是真心與他試一試,可其實也就隻有他一人在認真。
原先決定與她做夫妻,是源自對她的虧欠,所以明知到她忽然接近自己是有目的,卻也沒想過於探究她想法。
可就在方才聽了她那些話後,反倒想知道她心裡究竟都藏了什麼事。
晦暗不明的看了她半晌,才道:“若嫌擁擠,看屋中那件物件不順眼,換了就是。”
瀅雪並未與他相視,在聽了他這話,複而環視了一圈後,心道他也就一個櫃子,一張床,一張榻,連麵屏風都沒有。
這還換什麼,還不是隻能是添。
雖心下腹誹,麵上還是溫順的點了點頭:“我省的。”
嵇堰瞧著她完全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不知為何,心裡微微發堵。
這敷衍的態度,哪裡是有半分真心做夫妻的模樣!
沉悶半晌,他忽然開口道:“今日下午我會在府中,晚上一塊用暮食。”
*
老夫人聽到洛管事說戚氏拒絕打理莊子鋪子後,麵色便不大好。
她原打算慢慢的把執掌中饋的權交付到戚氏手上,可戚氏呢,這是要給她擺譜嗎?!
看到老夫人麵色不好了,洛管事連忙補救道:“雖然大娘子忙不過來,但也提議把這莊子鋪子交給三姑娘打理。”
窮苦了半輩子的老夫人想都沒想就說:“阿沅最多就是在這大半年下來與賬房先生學了些皮毛,讓她撥撥算盤還好,真讓她打理這鋪子莊子,還不得搞砸了,不行不行。”
洛管事以為老夫人早已經想明白了,想明白了高門望族為什麼結親要是挑選門當戶對的,看來還是糊塗的呀。
洛管事道:“老夫人,容奴說句不中聽的。”
老夫人也沒太在意,點頭:“說吧。”
“高門大戶結親選門當戶對,並非是因勢力,而是因高門大戶中舍得重金培養郎君與姑娘,使得他們比尋常人要見識廣,人脈闊,結合後是強強聯合,因身份與相同的見解,所以對這家宅安康,名望榮華都是有益處。”
老夫人聽出了洛管事說她沒有好好的栽培女兒,心下不悅,蹙眉道:“府上也花費重金來教阿沅各種本事,我們也沒有比旁人差多少。”
“可三姑娘已經快及笄的年紀了,但卻隻是紙上談兵,從未單獨操持一回宴席,也從未單獨打理過一間鋪子,老夫人總不能讓姑娘嫁人後再慢慢摸索吧?”
“若是出嫁後,第一回管家就出了差錯,婆母因此有了意見,抓著家權不肯撒手又如何是好?”
嵇老夫人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麼,可忽然想到她自己讓戚氏打理鋪子莊子也是這麼個想法,要是打理得不好,那就等她有本事了再放權。
思及此,想說的話也說不出來了,靜默了片刻,道:“那要不,讓阿沅試一試打理這鋪子?”
洛管事見老夫人不再糾結大娘子拒絕的事,笑道:“老夫人可以適當的放一放手。”
他家老夫人雖然耳根子軟,但好在是聽得進去勸的。
但這樣沒什麼心計城府的性子,卻是不適合當高門大戶。
三姑娘若是跟著老夫人一塊去學這打理家宅之事,怕是隻能打理小門小戶。若是不幸嫁入宅鬥不斷的高門中,那也就隻會被設計陷害,利用。
洛管事是真心為這三姑娘著想的。
畢竟像嵇家這樣上下都體恤下人,把下人也當人的主子官家,可遇不可求,得好好珍惜。
這邊洛管事才離開,嵇沅便從鶴院回來了。
到了母親的跟前,她如實對母親說了方才嫂嫂與她說的話,自然,隱去了後邊和離的話。
最後略顯無措的開口:“阿娘,我也想嘗試打理鋪子。”
嵇老夫人看著女兒那副怕被她責罵的模樣,又聯想起戚氏,以及昨日來赴宴的那些貴女,除卻庶女外,哪個不是抬頭挺胸,明媚自信的?
昨日女兒的那般自信的姿態,她也是驚喜的,可為何一日過去了,又恢複原樣了?
真如洛管事所言那般,她抓到太緊了?
莊子鋪子固然重要,可女兒更重要。
“好,可你既要打理,那就要好好打理,莫要半途而廢。”
嵇沅沒想到阿娘這麼輕易就答應了,一時驚愕:“阿娘,你不阻止我?”
嵇老夫人:“我為何要阻止你?”
嵇沅想了想,道:“女兒沒打理過,可能會出錯。”
嵇老夫人也想通了,笑了笑:“阿娘剛接手的時候,還不是一直出錯,現在也沒好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