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堰從外頭走進了屋中,麵色沉肅。
原本生著悶氣的嵇老夫人,看到這般嚴肅神色的兒子,氣全沒了,隻剩下心虛。
哪怕她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可麵對上滿身凜然嚴肅之氣的兒子,很難生氣。
“堰兒,你身上的傷可好了?”
嵇堰在旁撩袍坐下,說:“聖人寬恕,讓人打兒子板子,也不過是做做戲罷了,算不得打。”
嵇老夫人一愣:“當真?”
嵇堰點頭:“自是當真,不然兒子又怎麼可能隻歇了幾日,就能正常坐立?”
嵇老夫人看到他大馬金刀的坐姿,好像是真的沒有什麼問題了。
嵇堰又道:“嶽父的案子疑點重重,顯然是被冤枉的,不過是差在證據,至於為何會被冤枉……”
嵇老夫人雖然不相信是被冤枉的,但看著兒子那犀利的眼神,還是跟著他的情緒走了。
“為何?”
嵇堰聲音冷沉了下去:“我出身寒門,一下子又坐得太高,朝中自是有人看不慣,可又對付不了我,隻能從我身邊的人來下手。”
嵇老夫人麵上露出了狐疑之色,甚至有幾分相信了,她搖擺不定的道:“真是這樣?或許是你懷疑錯了,若真如此的話,為何要用了那免死令?直接找聖人說明白不成嗎?”
嵇堰:“若不用免死令,事態隻會更嚴重,甚者會威脅到我的名聲和前途。”
說到兒子的前途和名聲,嵇老夫人麵色一緊,念叨道:“現在你都包庇有殺人罪名和貪墨罪名的嶽父,都影響到了你的名聲了,就是這日後,彆人都能拿這事做把柄參你一本。這不幫的話,彆人都能誇你一句大義滅親?”
嵇堰給母親解釋:“嶽父若真的是被冤枉的,目的是什麼?自是為了攻擊我。讓刑部的人帶走了嶽父後,刑部的人在牢中奪去了嶽父的性命,對外宣稱是以死證清白,恰好又查證嶽父被是清白的,日後落在我身上究竟是什麼樣的名聲?”
“明明被人稱作神捕,連嶽父被冤枉的也看不明白,聖人會對我的本事生出懷疑,隻要再有一次辦事不力,便是做實了我是個庸才,日後更難以受重用。”
看著母親的眉頭逐漸皺緊,擔憂之色也逐漸濃鬱了起來,又再接再厲道:“天下人不會記得我大義滅親,隻記得是我逼死了嶽父,是自私自利之輩。”
嵇老夫人呐呐道:“這朝中大臣怎就這麼多的心眼?”
“位置越高,便越多人想把高位的人拉下來,自己坐上去,所以阿娘,所有的事都不能看表麵,更不要被這外邊的輿論牽著走,一切都得深思熟慮再行動。”
老夫人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但還是把嘴巴閉上了,幾息後,才道:“我知道了,在事情還未明朗之前,不罵你那媳婦,也不會找她麻煩,也不催促她父親離開就是了。”
嵇堰指腹略一點膝蓋,約莫揣測得出來方才母親和瀅雪都說了什麼。
但瀅雪和母親說了什麼,嵇堰一時也探不出來。
現在能做的,得先循循誘導把母親穩住,不讓她做糊塗事。
嵇堰從屋中出來,嵇沅也跟著出來了,喊了一聲“二哥。”
嵇堰轉身看向她,嵇沅才道:“阿娘要是衝動做了什麼,我都會與二哥說的。”
嵇堰點了點頭:“勞煩阿沅了。”
自小性子軟的妹妹,好在還是能明事理的,嵇堰心下多了幾分欣慰。
隻是她性子單純,容易被人傷害。
他雖讓瀅雪不要把夢境太當一回事,但他也很難不在意她所言。
想到這,嵇堰開了口:“阿沅。”
嵇沅眨了眨眼,應了一聲“嗯?”
“我聽說,餘家三郎已經在暗中相看彆的姑娘了。”
自然,這不過是嵇堰的說辭。
餘家想要攀附上來,自然不會相看彆人。
嵇沅聞言,神色一怔,茫然一瞬後,隻餘無言的驚愕。
想要問什麼,可張開了口,卻想到自己與餘家三郎什麼關係都沒有,所以不知道從何問起。
嵇堰把妹妹的神色儘收眼底,明白她這已然是春心萌動了。他必須把這份萌芽的春心扼斷,就算是沒有相看,他也要把這事變成事實。
繼而道:“餘家三郎究竟有沒有外邊傳得那麼好,二哥希望阿沅你不要看表麵,而是能用心看,用心感受。”
嵇沅恍然片刻,因她二哥的話回了神,輕一點頭:“我會的。”
嵇堰不知道她會不會,但知道他是不可能放鬆的。
兄妹二人說了幾句話後,嵇堰便回去了。
嵇沅目送二哥離開,站在廊下發呆。
這邊嵇堰前腳才剛回屋,瀅雪正想試探一二,忽有府衛來報:“郎主,胡邑回來了!”
嵇堰霍然轉身出了屋子,瀅雪琢磨了一息,也跟著出了屋子。
瀅雪離嵇堰隔了一段距離,並沒有一同去。
待走到胡邑所居的院子,也看到了許久不見的沈衛。
瀅雪來時讓蘿茵跑去向前院的人打聽了一下,二人好像都受了些傷,但並未影響騎馬,應是傷勢不重。
二人一同回來,顯然是一塊離開的。
瀅雪聽下人說郎主和親家都在胡亭長的屋中,她便在屋簷外等候。
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
嵇堰在為父親的事在操心。
瀅雪望著那扇門,不知什麼樣的感覺,隻是覺得心裡有些暖暖的。
暖乎後,卻又是糾結。
她知道,她對嵇堰是有喜歡的,假以時日,必然會愛上他。
隻是,她不能因自己將來會愛上他,更不能因他要幫父親,而把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擔心並不是因為他不可靠,而是怕世事無常,意外總是會忽然而至,讓人猝不及防,所以,她必須要做好另一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