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異能特務科統一製服的人同樣在這短暫的時間之內湧向了碼頭。戴著眼鏡穿西裝,看起來完全一副文職人員長相的年輕人作為領頭者跑在了最前方,向碼頭的負責人出示了證件。
阪口安吾同樣看到了匆匆趕來的國木田獨步等人。
理論上,武裝偵探社與異能特務科屬於兩個不同的組織,不過,武裝偵探社擁有異能開業許可證,被官方明麵上認可,所以並不會產生衝突。
阪口安吾掃了眼織田作之助,默默給他們分了兩輛快艇。
織田作之助隻是衝他微點了一下頭,便與他錯身而過,踏上了快艇之上。一艘艘快艇開始出發,試圖將這艘已經啟航的輪船截停。
阪口安吾想要親自去解救自己的弟弟,但是卻被跟在身後的下屬們攔住了。
“阪口長官,您不能以身犯險。”青木卓一伸出手臂,擋在青年的麵前,“我們會努力營救您的弟弟的。”
阪口安吾一時間被阻攔了腳步。
但這個時候,他怎麼可能自己呆在這,隻等著彆人將自己的弟弟從郵輪上救出來啊?!
情感上不想遵從這樣的決定,他不想每一次都表現出自己的無能。
“我必須要去。”阪口安吾看著自己的下屬。如果不是他的錯漏,那麼阪口安昭本來也不會在家裡失蹤。
他們不需要再爭執下去了。
因為,在所有人的肉眼可見之中,原本晴朗無雲的海麵上,在極其短暫的時間之內,迅速凝結出了一道數百米高的颶風,它將晚霞中的天空與原本平靜的海麵完全連接起來。
天氣就像是變異了一樣,從晚霞無縫轉換為陰雲密布的黑夜,展現出了最為狂暴的狀態。
黑暗迅速侵蝕了眼前的空間,這片天空陰沉到幾乎讓人懷疑已經到了深夜,大自然的壓迫感令人分外窒息。
暴雨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時候傾盆而下,那艘郵輪之上,烏雲密布,海浪掀起了數十米高。咆哮的台風夾雜著海水與雨水,徑直砸向了這艘貨船。
原本剛剛駛離港口的快艇被迫都往回退。
雷電當空而下,落在了這艘輪船的船體之上,照亮了橫濱港口碼頭每一個表情惶惑的人的臉龐。
巨大的海浪拍打在了甲板上,整個船體的傾斜近乎達到了七十度,大量的海水灌入了船上。
大風之中,阪口安吾穩住自己的身體,用胳膊抵擋著狂風掃在身上的壓力,表情凝重,“這樣下去,這艘船很快就會沉沒!”
狂暴的雷電與風力拉扯著這艘船,近乎要將它從中撕裂,船骨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撕裂的聲音隱約不祥地響起。
颶風之中的輪船就像是一輛正在運轉之中的過山車,幾乎要將它擺在外麵的所有東西都卷入海裡。
“……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有人在震驚地喃喃自語,“今天橫濱市的天氣預報明明是一整日的晴天。”
阪口安吾兩手握緊了,現在這樣異常的情況明顯不能夠以常理來度量。
但不管是誰用異能力做出了現在這樣翻天覆地的事,那艘船上的孩子都處在一艘即將沉沒的船上。必須想辦法將他們營救出來。
仿佛是知道岸上之人的迫切,在輪船龍骨徹底裂開的瞬間,颶風又像它來時那樣快地平息了。
隻餘下了整個被海浪全部澆透的港口,和一艘正在緩緩下沉的輪船。
在風浪漸漸變小的過程之中,快艇們重新開始進發,將這艘貨輪團團圍住。所有人都在想辦法登上這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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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船之上。
阪口安昭表情平靜地踏出了那一間黃金鑄成的房間,這裡的每一塊黃金上都充斥著罪惡。
他的腳步輕盈,落在暗紅色的地毯上,又留下了點不起眼的、近乎與地毯顏色融合的血跡。
龍骨的斷裂讓這艘輪船的晃動分外劇烈,船體不同的模塊之間相互摩擦,走廊之中路麵完全都是傾斜的。阪口安昭扶著牆,慢慢往外走,沿著路往出口甲板的方向走。
忽然,船身劇烈地晃動了起來,耳邊後知後覺地傳來了劇烈而沉悶的響聲。
方才的颶風讓燃油艙爆炸了,衝擊波帶動整個船體再次開裂。
這裡的牆壁沒有任何扶手。阪口安昭沒能站穩,直接從裂開的空洞之中被甩了出去,整個人都滾到了空蕩的甲板之上。
一個木製的貨箱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男孩的肩背上,頓時讓他的喉嚨之中湧出一陣腥甜。還好隨著船體的晃動,那隻箱子又從他的身上滑了下去。
阪口安昭緊閉著嘴唇,試圖抓住什麼東西來維持住自身的平衡。
方才已經浪費了太多的字數,他並不想再動用自己的異能力了。
這裡有唯一一個安全的避風港,方才阪口安昭留下的“後門”。
——所有孩子都在的那個陰暗無光的房間,也是這艘船最安全的地方。它的內部平靜無風,所有的動蕩都與那裡毫無關聯。
阪口安昭挪動著身體,終於跳入了之前的那個貨艙。
他艱難地躲開了已經亂成一團的集裝箱和從中散落出來的貨品,找到了那扇活板門,將它打開,搖搖晃晃地往裡走了進去。
做完這件事,阪口安昭氣喘籲籲地靠在樓梯上,捂著自己的胸口,發出一陣咳嗽的聲音。
他的臉色蒼白,樣子看起來分外狼狽。任誰也想不到,他就是降下偉力將這艘船擊沉的異能力者。
然而,在這個房間之中,也並不是沒有敵人存在的。
“小鬼,你從外麵進來?”看守手裡攥著一根撬棍,沿著樓梯走上來。他在颶風發生的開始就躲入了這個安全的地方,身上並沒有什麼傷。
“把外麵發生的事都講出來。”他說,“你怎麼從老板那裡跑回來的?”
阪口安昭自然不會回答他的問題,原本清澈的眼睛幾乎變成了墨綠,黑色的頭發被海水打濕了些,成綹的劉海將他的皮膚襯得無比蒼白。
男人向前逼近,並向他伸出手,顯然是想要將他從地麵上揪起來。
阪口安昭冷靜地看著他,口腔之中舌頭已經微微地卷了起來,一個字已經即將破口而出。
“砰!”
一聲槍響驟然響起。
接下來,便是來自看守撕心裂肺的慘叫,他被擊中了,向後仰著直接從樓梯上滾落了下去,重重地摔落在地麵上,不動了。
阪口安昭回過頭來,隻見一個穿著沙色風衣的青年正逆光站在門口,他鳶色的眼睛穿透力極強,手中的槍管還維持著方才子彈發出的方向。
“呦,看樣子我沒有來晚。”太宰治的語氣透著輕鬆寫意。
他的視線迅速將整個空間的場景都掃視完畢,所有的孩子和內部異常穩定的狀態都被他儘收眼底。
“咦?”他看向了自己方才順手救下的男孩,雖然並沒有刻意去注意,但是他依然記得阪口安吾丟失的孩子,似乎也是這個裝束和長相。
認出男孩的身份,太宰治的表情卻冷淡了下來。
確認了這裡的孩子暫時都沒有問題,接下來就是叫更多的人來解決了。
太宰治站起身,坐在了一個小型的集裝箱上,撥通了武裝偵探社的內部連線,將地點通知給了自己的同事。
通話間,原本癱倒在樓梯上的男孩慢慢站了起來,沿著樓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靠近活板門的位置。
作為一個小孩,雖然外表看起來狼狽,但是他卻帶著同齡人極為少見的冷靜。他抬起眼來,打量這個方才救了自己一次的青年。
“對,就是在三層甲板下……”太宰治忽然住了口。
他凝視著這個男孩,與他對上了視線。
過了幾秒,另一邊,手機話筒裡,國木田獨步疑惑出聲:“喂,太宰……?你怎麼不說話了?”
“西側倒數第三個貨艙。”太宰治報出了自己的位置,就掛斷了電話。
他走上前,半蹲下來,毫不在意自己偏長款的風衣落在有著灰塵的地麵上。
青年將用作通訊的手機隨手放進兜裡,然後伸手,直接撥開了男孩的額發,讓那雙通透的碧色雙眼徹底暴露在他的眼前。
阪口安昭:“?”
他看出了對方正是來營救自己的人,但是卻並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就像是在試圖從他的眼裡辨認出什麼一樣。
“——安昭!”
阪口安吾從敞開的大門之中闖了進來,他一眼便看到此刻的場景,自己的弟弟此刻正站在曾經的摯友、現在已經形同陌路的太宰治麵前。
在那一瞬間,他的表情都是空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