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
多日來連續執行任務的疲憊就像是全積攢在這一天完全在睡夢之中被洗刷而去。
夏油傑睜開眼睛, 發覺前夜並沒有將遮光簾完全關緊,有一束光從縫隙之中灑了出來, 落在旁邊另一張床鋪上的白發少年身上。
他似乎還沉浸在睡意之中,眉眼安寧,白色的睫毛在眼下打出淺淺的陰影,在陽光的映襯下幾乎變得透明。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夏油傑才忽然回過神來,自己方才竟一直盯著對方的臉在發呆。
……也許是昨晚睡得太沉,自己到現在都沒有清醒吧。
空氣之中忽而傳來了手機震動的聲音。
夏油傑下意識地去看自己的手機, 卻發覺響聲並不是來源於自己的鈴聲。也對,夏油傑自己幾乎都沒有訂過鬨鐘,他的作息一向極為規律, 即使前夜失眠,也能在第二天清早正常清醒過來。
另一邊, 五條曉閉著眼睛,被鈴聲擾得微微皺起眉,去四處摸索自己放在床頭的手機。
然而, 他的手背碰到了手機, 卻把它直接撞得掉落在了地麵上。
落在木質地板上的手機依然在震動。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將它從地麵上拿了起來, 準確地點在屏幕上, 將它停住了。
夏油傑將手機從地麵上拿起來,放在了旁邊的床頭櫃上。
五條曉模模糊糊地有所感覺,半睜開眼。
“到時間了嗎?”他揉著眼睛,縮在被子裡不想起身。
“嗯, 這次任務是在市區,應該很快就能完成。”夏油傑說。
“祓除完那隻二級咒靈,我們就回高專吧。”五條曉的聲音在棉被之下悶悶的。
過了一會, 夏油傑洗漱完從洗手間出來,便看到白發少年已經打點好了行裝,身上深藍色的製服顯得他膚色愈加白皙。他正不熟練地一隻手拿著昨晚的那根發圈,另一隻手試圖用它綁住自己不算長的頭發。
然而,銀發就像是調皮的小兔子,總是有那麼一兩撮頭發不聽話地脫離大部隊。
看了一會,夏油傑走上前,說道:“我來吧。”
他屈膝跪坐在床上,伸手去攏對方散落的頭發。而五條曉則是背對著他微微低頭。
“那就靠你了。”五條曉把發圈遞給了他。
夏油傑垂下眼睛,五指攏過對方銀白色的發絲,將那散落的流光在自己的手掌之中捋順。黑色的發繩將它們束在一起。
在這樣的間隙裡,夏油傑忽然覺得,有人陪著自己去對抗所謂的重擔,是一件自然又安寧的事。
雖然在高專的時候總會與五條悟吵架,但就性格來說,夏油傑自己其實是一個相當內斂的人。他對待其他人溫柔體貼,但也以這樣千篇一律的溫和將所有人都推得更向外。
他固執地用社會普遍意義上的高道德感來要求自己,也從不在其他人麵前展露出自己任何的煩惱和脆弱的一麵。
在五條曉之前,從沒有人問過他咒靈球的味道。早在最初認識的時候,對方就強行破開了他裝在外麵的殼。
最近執行任務的時候,自己狼狽的樣子或許早就被曉看在眼中了。
“怎麼了?”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五條曉忽而回過頭向他問話。
“沒什麼。”夏油傑說道,“頭發已經綁好了。”
雖然平時看起來懶洋洋的遲鈍,但對方在這種時候卻總是對情緒意外的敏銳。
兩人在早餐之後,就被輔助監督接到了任務執行地,祓除任務很順利。
任務結束後,輔助監督返回術師協會,而他們則是選擇了坐公車回高專。
待在站台邊上,夏油傑望著在市區裡眾多的行人,這些普通人們都行色匆匆,在為了自己的生活而奔波。他們也全部都並不知道,有人正日複一日地進行著危險的任務,將他們免於咒靈的侵擾。
夏日的溫度灼熱,儘管隻是簡單的祓除二級咒靈的任務,活動完畢之後,站在這裡,也隻讓人覺得製服都已經被汗水洇濕了。喉嚨裡還隱約帶著吞咽咒靈球之後的不適,輕微的反胃感在這烈日之下仿佛都被放大了,無端令人煩躁。
“傑——”不遠處,有人在喊他。
夏油傑頓時回過頭,便看到白發少年正往自己這邊跑過來,他的手裡提著東西,銀色的發絲在太陽的照射之下分外顯眼。
少年停在了他的身邊,帶來了一股淡淡的風,心臟處那點細微的煩躁在這一瞬間像是被戳破的泡泡一樣消隱無蹤。
夏油傑聽著對方說話。
“幸好我跑得快,不然就趕不上最後一份了。”五條曉晃了晃手裡的袋子,將其中一份塞到了自己同伴的手裡。
“冰淇淋?”夏油傑垂眼,自己手裡的是一份三球的冰淇淋,源源不斷地散發著冷氣。
“是哦,你手裡那份是最後的抹茶。”五條曉說,他將勺子也分給了對方。
他們坐上車,在正午剛過的時候回到了高專之內。
大部分高專的課程都集中在一年級,二年級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執行任務,回到高專的時候反而是休整。
五條曉坐在自動販賣機旁的座椅上,懶洋洋地翻動著自己手中的書頁。
“你在看什麼?”夏油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