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幕開始親吻天際的時候,在火燒雲紅色的光暈下,中原中也獨自返回了“羊”的領地。
在這樣的逢魔時刻裡,他失去了自己最為重視的朋友和同伴。
紅發的少年拉開了門。
“晃呢?”見到他回來,白瀨頓時走上前問道。
“他為什麼沒有跟你一起回來?”柚杏說。
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中原中也的身上。
他張了張口,一時間竟沒能做出回答。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中原中也最終隻是說了一句:“對不起。”
他徑直從人群之中走過,撥開等在自己前麵的同伴們,將自己鎖在了房間裡。
如果真正來算的話,這是中原中也第一次與天穀晃吵架。他們之間向來無話不談,中原中也知道天穀晃偶爾的煩惱,而天穀晃同樣知道他內心在某種時刻閃現出來的迷茫。
隻是,一切都截止於今天下午。中原中也完全想不明白,為什麼對方會因為港口黑手黨首領的一番話就從“羊”離開,斷開與從前同伴的所有關係,被那個陌生的勢力所驅使。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太宰治告訴他的那個答案。
隻是,在此之前,中原中也從來都沒有聽天穀晃提起過有太宰治這個人的存在。如果……他們兩人之間是那樣的關係,那麼也難怪天穀晃會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不相信,你會加入港口黑.手黨!”中原中也第一次這樣攥緊對方的領口。
然而,天穀晃隻是看著他,歉然地說道:“對不起,我已經做下了決定。”
“是不是那個森鷗外威脅你了?”中原中也問,“還是說他對你許諾了什麼好處,‘羊’也全部都可以給你。”
有著石青色發絲的少年隻是搖頭,甚至還露出了一個淺淡而蒼白的笑來:“中也,我加入港口黑.手黨之後,我們還會是朋友嗎?”
明明平時在與其他組織的武裝人員比鬥的時候還湧動在身上的力量,此刻卻像是沙子一樣從漏鬥之中全部都流光了。
中原中也卸去了手上的力量,鬆開了對方胸前的衣服,目光都有些發怔。
“不會了。”他後退了一步,藍色的眼睛裡像是有某種亮色的光破碎了,“既然你已經加入了黑手黨,那麼我們就不再是朋友。”
這句話就像是一棟冰牆,冷漠而堅硬地橫亙在了他們之間。
天穀晃的睫毛顫抖了一下,碧綠色的眼睛裡就像是隱約蒙上了一層霧氣。
中原中也心煩意亂地轉過身去,將對方對他的名字的呼喊聲全部都拋到腦後。他開啟了自己的重力異能,飛向了天空之中,冷風完全灌入了他的衣領和大腦,將一切紛亂的思緒全部都吹得冰涼。
這樣的一段回憶在腦海之中反複播放,明明說出來決裂的人是自己,但是心臟之中卻翻湧著各種各樣的、令人難過的思緒。
中原中也蜷起身體,靠在椅背上,將
自己的額頭完全埋在了膝蓋和臂彎裡。
是他親手結束了這一段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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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黑.手黨大樓之內。
望著紅發少年憤而離開的背影,太宰治呼出了一口氣,挑眉說道:“現在我發現,有的時候,頭腦上的缺陷會相當致命。”
天穀晃站在原地,幾乎凝固成了一座雕像。
“你在傷心嗎?”太宰治打量著他,問道。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在此刻見到他的表情之後也略微下沉。
他輕歎著說道:“那個中原中也,在你的心中很重要吧?如果現在反悔的話,還來得及去追上。”
聽到他的話,天穀晃隻是輕輕搖頭。
“既然已經做下了決定,那我就不會再改變了。”天穀晃說道。他輕輕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將情緒全部都壓了下去。
森鷗外給予了一種昂貴的、無法拒絕的價碼。
“你剛剛同他說了什麼?”天穀晃問道。
“我隻是把我們的關係告訴了他而已。”太宰治的語調又輕快了起來。
天穀晃的表情微微一動:“你是說……”
“嘛,當然是隨便用一種答案搪塞了他。”太宰治抬高了聲音,散漫地說道,“他當時的表情,說不定真的相信了呢。”
“原來是這樣。”天穀晃的表情又重新變得黯淡了下來。
不過,在下一秒,他就又努力恢複了平時的表情,說道:“那麼,以後我會努力工作的。”
太宰治訝然地看著他:“森先生給了你什麼,讓你決定這麼忠心地跟著他做事?”
“工作這種東西,最重要的內容當然還是要屬摸魚啦。”太宰治伸手比劃,“你這樣認真,是會被那個黑心首領壓榨儘最後一滴利益的。”
“是這樣嗎?”天穀晃大驚失色,“森先生明明看起來很和藹和親的樣子,沒想到竟然是會壓榨下屬的類型嗎?”
“就是這樣的。”太宰治信誓旦旦,“你千萬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騙。那個大叔身上還有一些相當出格的怪癖。”
剛剛入職,就聽到了一耳朵新任老板的八卦,天穀晃的表情逐漸恍惚。
首領辦公室裡,森鷗外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在說話間,兩個少年已經從港口黑.手黨的大樓最頂層下到了一樓。
“那麼,”站在街口,太宰治說道,“你已經下定決心要加入到這樣一個組織裡了嗎?”
他的雙手插在黑色外衣的兜裡,微風吹起了他的額發,露出了那張被白色繃帶遮住右眼的臉。
身後的行人們形形色色,路口下班的車流喧囂。夕陽的映照之下,紅色的信號燈在人行橫道儘頭閃爍。
“嗯。”天穀晃說道,“我是全部自己做下了這個決定。所以,阿治不需要為此有任何的負擔,因為這與你完全沒有關係。”他說出了這樣堪稱撇清關係的話。
然而,兩個人都知道,如果當初太宰治不曾敲
開“羊”的門,那麼天穀晃永遠都不可能會出現在港口黑.手黨的大樓之內。
“不管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我遇到了怎樣的內容,都與阿治沒有關係。”天穀晃一字一句地說道。
太宰治望著他,最終還是低笑了一聲。
“天穀,你真的很狡猾。”
“我就把這句話當做誇獎了。”天穀晃說道。
視線的儘頭,紅色的信號燈變綠了。身邊的行人們都往前走。然而,兩個少年就像是約好了似的,都沒有往前邁步。
“阿治要去哪裡?”天穀晃問道。
“唔,”太宰治想了想,“今天的任務全部都結束了,當然是回家休息。”
“在得到了那樣的回應之後,我已經不能夠再回到‘羊’了。”天穀晃說道,“阿治可以收留我嗎?”
即使發生了那樣的變故,少年的身上帶著的那種像是光一樣的東西卻依然沒有熄滅。就像是無論在哪種黑暗之中,都不會迷失自己。
太宰治鳶色的眼睛望著他,嘴唇之中吐露出冷淡的話語:“現在的你,可以原路返回到港.黑大樓,相信森先生會很樂意為你安排住處。”
“雖然話是這樣的,”天穀晃湊上前,兩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晃了晃,“但是我今天感覺很難過,所以想要哥哥陪在身邊。可以嗎?”
他的語氣小心翼翼,然而手指卻已經牢牢捉住了太宰治的手腕。
“你是三歲還沒有斷奶的娃娃嗎?”太宰治的語氣毫不客氣,然而語調卻已經軟化了下來。
天穀晃當然察覺到了這種鬆動,頓時說道:“那就快走吧,綠燈就快要沒有了。”
他拉著對方往對麵跑過去。
“喂……”太宰治猝不及防之下,竟真的被對方拉著開始在馬路上跑了起來。趕在綠燈消失前的最後一秒,他們到達了對麵的位置。
忽然的劇烈的跑動讓他的呼吸有些不均勻,而旁邊的少年則是注視著他,碧綠色的眼睛裡是一種柔和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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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的夜晚。
在這個充斥著各種廢棄集裝箱和海洋垃圾的地方,終於在這特殊的夜晚迎來了新的訪客。一向寂靜的空間裡,此刻卻因為多了一個人而顯得熱鬨了許多。
“嗚,好冷啊。”天穀晃在一進門,就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