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坐上了出租車,外麵飛逝的風景如同未來一樣熟悉。他踏上了歌劇院外的入口,那些士兵們橫七豎八的屍體同“上次”幾乎一樣,隻是傷口的位置有所不同。
織田作之助擅長使用雙槍,所以那些人身上全部都是槍彈留下的痕跡。而天穀晃卻是體術與槍術兼顧,大多數的士兵都是被一刀封喉,中間夾雜著中彈而亡的其他人。
鼻尖裡是冰冷的血腥氣,明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氣息,但是現在卻仿佛順著氣管一寸寸地冰凍四肢百骸。
無論是多麼強大的異能力,都有著它們的發動條件和限製。在這麼多年以來,天穀晃卻能夠穩穩地將自己真正能夠實現的東西隱藏得這樣深,直到現在,太宰治才慢半拍地知道對方的身上所有著的偉力。
異能力【神說要有光】,沒有一個字是被浪費的內容。
而太宰治自己之所以沒有被回溯,正是因為他的異能力是【人間失格】,可以無效化所有的異能力。織田作之助的死亡被回溯了,孩子們的去世被挽回,時間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時刻倒流,唯有太宰治自己是一個例外。
也唯有太宰治知道,天穀晃在這短暫的時間之內做出了怎樣的、足以撼動整個世界的事。
如果森鷗外知道自己的部下擁有這樣的能力,那麼他絕對不會輕易地將天穀晃派出去。
太宰治的腳步越來越快,連帶心跳也同樣開始加速。現在的時間是深夜,鐘表已經往後推過了午夜,而就在未來的不久之後,他記憶之中的不久的以前,他曾經也懷著同樣的心情踏入了這座建築物之中。
一如某種令人難以逃脫的夢魘。
他跌跌撞撞地衝入了這個帷幕掩映的舞廳之中,而戲曲也上演了最終場。
安德烈·紀德往後仰倒在地麵上,他的眼睛半睜著,無神地望向天花板,裡麵已經徹底失去了神采。
另一個有著青色頭發的少年正站在他的身旁,他原本淺色的西裝上有半邊已經沾染了鮮血,他自己的與其他人的混雜在一起,已經完全分不清到底屬於哪一邊。
他脫力一般地向後倒下,完全順著重力加速度,即將落在全是灰塵的地板上。
在那一具纖瘦的身體幾乎都要落在地麵上的時候,有人在最後的時刻堪堪接住了他。原本穩穩戴在左耳上的助聽器隨著這劇烈的震動從原本佩戴的位置滾落下來,在地麵上翻滾了許多圈,發出清脆的響聲。
“是哥哥啊。”天穀晃抬起眼睛來,翡翠般的眼睛裡是是對方蒼白的麵龐。他開口問道:“織田作現在沒事吧?”
“我把他送走了。”太宰治說,他用自己的身體支撐著對方,手指幾乎有些顫抖地拂過對方的額發。
“那就好。”天穀晃笑了笑,“彆擔心,我隻受了輕傷,現在隻是有一點脫力。”
“紀德的異能力很棘手,不愧是能夠與織田作打得五五分的男人。”天穀晃繼續說道,“所以,我用了一點並不算光彩的手段。”
“他的異能力隻能夠預知五到六秒之內的未來,所以,如果使用延遲開始作用的毒藥,那麼紀德就會對此毫無辦法。”天穀晃說道,“我參考了之前安吾叛逃的時候‘暗算’織田作的方法。”
“對於MIMIC這樣的敵人,使用怎樣的手段都沒有任何問題。”太宰治甚至沒有給地麵上紀德的屍體任何一個眼神。
“在做出這件事之前,為什麼完全不告訴我?”太宰治垂眸,望著正躺在自己大腿上的少年。他這一生為數不多的名為恐懼的情緒,幾乎都全部被積攢在這兩天裡了。
“因為,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天穀晃說。他的聽力不好,所以,即使有了助聽器,他也依然輔修了唇語,現在的這個角度,他能夠清晰地看清對方所說的話。
“媽媽去世以後,很久,我才感知到了自己的異能力。”天穀晃說道,“讓時光倒流,是我的異能力的延伸,一生裡隻能施展一次。”
“……這太冒險了。”太宰治最終隻是這樣說道,“在黑.手黨,永遠都不要去試圖去做自己沒有把握的事。”
“我知道啊。”天穀晃覺得自己身上的力量慢慢地回來了一些,“但是,這個世界上總有必須去做的事情。如果哥哥有這樣的機會,也絕對會嘗試去救織田作吧。”
聽到他的話語,太宰治陷入了沉默。他的弟弟總是這樣地了解他。
天穀晃撐著自己,勉強坐起身來,他身上的衣服還沾著血,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放鬆的。
“我做到了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所以,哥哥可以誇誇我嗎?”他說道。
在這樣的時候,天穀晃才有餘裕去看自己的係統界麵,儘管它依然很危險地界麵顫動,但上麵的字體依然清晰。
【當前錨點完成度:95%。】
“你是小孩子嗎?”太宰治說道,難得語氣裡帶了點無奈。在這樣不帶任何攻擊性的反問裡,有種如同幻影般的寵溺。
他輕輕擦去對方臉頰上沾染的一點血漬,說道:“這一次,晃做得很好哦。”
天穀晃得寸進尺:“那,哥哥可以公開告訴其他人,我們的關係嗎?”
他伸出手來,撒嬌般地搖了搖對方的手腕,說道:“大家都不知道,阿治其實是我的哥哥呢。”
他們是這個世界上關係最近的親人,但是,卻又心照不宣地守口如瓶,將一件本來普通的事情變成秘密。
“說不說出來,區彆也不大吧。”太宰治說道,“你是不是要把以前都沒說出口的請求趁現在全部都告訴我?”
“呀,被哥哥猜到了。”天穀晃露出了狡黠的表情。
短暫的交流之間,他的力氣也逐漸恢複了過來。
兩個人從這個破舊的歌劇院離開,將一切都拋諸於腦後。他們並沒有打車,而是在海邊,沿著海邊的公路慢慢地行走。
“這件事之後,估計森先生會很頭痛吧。”天穀晃說,“兩名乾部都離開了港.黑。”
“沒有人會關
心那個心臟的中年人是否會頭疼的。”太宰治說。
海浪的聲音一陣接著一陣,而他的心情已經失去了以前的悵惘。或許說來有一點奢侈,名為期待的情緒的確在他的心臟中蔓延。結束現有的一切,轉而去體驗另外一種可能性。
他們徹夜長談,隨便說著一些不痛不癢的小事。哪怕叛逃的事已經近在咫尺,但是他們卻都並沒有著急。
走累了,就坐在海邊的公共躺椅上,手邊是從自動販賣機裡買來的灌裝啤酒,在黑夜之中,麵朝著遠方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