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反複按了好幾下屏幕,手機就像失靈一樣,怎麼都無法撥通電話!
慌忙之下,範波不停點擊其他的聯係人,仍然撥不出去:“撥啊!媽的快點撥啊!!這手機……”
就在這時,一團漆黑如墨的影子闖入範波的視線。
影子伸著腦袋,以頭對頭的形式倒看著他手裡亮著的手機屏幕。
範波猶在叱罵的聲音戛然而止,像隻被人捏住喉嚨的鴨子。
他眼睛瞪大,驚懼到瞳孔都在顫抖,一雙手哆哆嗦嗦,幾乎要拿不住手機。
從他的角度,他隻能看到一顆女人的頭顱。
頭顱的後腦勺對著他的臉,麵朝下,垂下的長發烏黑發亮——這樣濃密的長發絕對不是他妻子能有的。
她似乎也對範波手裡的手機很好奇,保持這個姿勢看了許久。
範波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不遠處的妻子已經嚇得哭出聲,和沙發上的姘/頭死死抱在一起
“嘎吱——”
令人牙酸的扭曲聲,在寂靜的黑夜響起。
聲音的來源,就是橫在範波眼前的腦袋。
她的脖頸像生鏽的門閘,僵硬而緩慢地轉動,最終扭曲成180度,把一張慘白無色的臉正對著範波,露出個僵硬而詭異的笑容:
“範總…”
範波終於忍不住了。
他大叫一聲,甩開手機往客廳門的方向跑,卻被一把從後製住喉嚨,隻能費力掙紮,臉憋的漲紅,
那張臉飄飄忽忽湊到他的耳邊,他眼角的餘光能看到,長發女鬼的臉皮在迅速腐爛剝落,爛城濃漿的眼球從眼眶中脫出:
“你跑什麼呀,範總?”
女鬼聲音尖細,“你以前不是最愛和我待在一起,還說絕不可能放跑我……”
不知想到了什麼,她聲音變得扭曲狠厲,手下用力把範博掐的兩眼翻白。
“求求、你……饒了我…饒了……”
範波的聲音斷斷續續,哀求著身後的女鬼。
到了這個地步,他還在絞儘腦汁為自己開脫,語無倫次:
“我那時、太喜歡你了,你反抗的厲害……我一直都很後悔…”
女鬼聲音一頓,像是信了他的說辭。
見狀範波以為有戲,更是聲淚俱下、言辭懇切地懺悔,一張肥胖的臉糊著眼淚鼻涕。
他聽到女鬼湊到耳邊,細聲細語:“範總…你說你喜歡我才那麼對我?”
範波瘋狂點頭。
“那你說…我是誰?”
他漲紅的臉僵住,看著那近在咫尺的腐爛的臉,嘴唇哆嗦說不出話。
彆說從這張可怖的臉上他看不出是誰,就算臉完好無損能看清五官,他大抵也認不出來。
這女鬼或許姓張,或許性王。
可能叫瑩瑩,也可能叫欣欣……
他玩兒過那麼多女人,怎麼可能每個都記得清?!
‘你’了半天,範波急得腦門冒汗也說不出來話。
女鬼抖著身體狂笑,腐爛融化的麵龐上爆發出強烈的恨意:
“你個畜生不如的老東西,害過的女生連你自己都數不清有多少吧?!”
範波的眼珠都快被頸部的大力掐得爆出,迅速充血,他想抓撓脖子上的手臂,卻根本抓不到女鬼的魂體。
不遠處的沙發位,顧鵬和中年婦人緊緊抱在一起,神情驚懼,看著範波和女鬼的位置。
見來索命的不是陳曉茹,顧鵬狠狠鬆了口氣,甚至還很幸災樂禍,饒有興致地看了會兒被女鬼死死掐住、快要憋死的範波。
狗b玩意兒,活該被掐死!
顧鵬心裡憤憤,壓低聲音在中年婦人的耳邊小聲說道:
“寶寶,女鬼是來索範波的命,和咱們沒關係,咱們快點跑吧!”
中年婦女隻猶豫了一瞬,便做出決定
她點點頭:“好!”
於是這一男一女貼著牆根,偷偷摸摸往房間門走去,看兩人緊緊牽著的手倒真像對苦命鴛鴦。
顧鵬時刻關注著範波的方向,緊繃著神經,生怕那女鬼撲過來。
好在那鬼似乎對範波恨之入骨,根本就不管他們,成功讓他摸到客廳門把手。
他心中大喜,扭開門就要拽著中年婦人出去,卻沒拽動。
“怎麼了寶……”
低聲詢問猝然停住,顧鵬像是看到了什麼讓他極為恐懼的東西,嚇得雙腿一軟,背撞在門板上。
中年婦人仍站在靠窗的沙發處,用極為驚恐的眼神盯著他,他們之間隔著很遠的距離。
那自己牽的人是誰?!
顧鵬低頭,看到他手中握著的是一截纖細紫青色的手臂。
手臂皮膚冰涼,上麵布滿大大小小的屍斑,潰爛的瘡斑被被蟲子蛀空血肉……
最顯眼的是手腕處幾乎深到要斷掉的刀口。
他瘋狂甩著手,想把黏著的手臂甩開。
冰冰涼涼的手與他十指相扣,顧鵬還是看到了他最害怕、最不想見到的臉。
“曉茹…曉茹你饒了我吧!!”
“我沒想害死你,欺負你的人不是我啊!”
陳曉茹居高臨下,冷眼看著軟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
過去覺得俊秀帥氣的臉龐,如今怎麼看怎麼惡心。
她冷冷一笑,直接撲向顧鵬。
跟著冤魂大部隊晚來一步的虞妗妗和祝檀湘,正好看到這一幕。
“趕巧了。”虞妗妗垂眼看看伸著腦袋湊熱鬨的紙人,一伸手把他抓下來。
祝檀湘的魂魄被從紙人裡扯出、踹向目眥欲裂的鬼魂時,懵懵的腦袋裡隻有一個想法:
大人終於還是對他下手了……
要把他當個點心給吃了。
眼前一片白光,祝檀湘被扯入一片光怪陸離的回憶中,模模糊糊時他聽到了熟悉而空靈的貓叫。
*************
老舊狹小的房間裡,一個約莫十多歲的女孩兒瑟縮著躲在牆角,眼睛裡盛滿驚恐。
巨大的陰影向她逼近:‘曉茹,到姑父這裡來,聽話。’
女孩兒拚命搖頭,哭喊著想要姑姑,那格外可怖的陰影卻驟然拉下了臉:
‘哭什麼哭,姑父隻是和你玩兒個遊戲,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你爹媽死了,除了我家願意收留你,給你口飯吃,你看還有人會要你嗎?’
‘不聽話的話姑父隻能讓你卷鋪蓋滾蛋了,我不同意,你喊誰都沒用,你看你姑敢不敢留你!聽話,過來……’
‘……’
意識恍惚,祝檀湘晃了晃腦袋才清醒。
看到眼前的一幕、聽著房間裡崩潰的哭泣,他整個人渾身僵住,緩緩扭頭。
憤怒湧上大腦,他猛地衝向中年男人,揮起攥緊的拳頭就往他後腦勺招呼。
“畜生!你放開她!!”
繃緊的拳背由於太過用力,突出筋絡,這一拳卻揮了個空,拳頭穿過男人的身體就像打在空氣裡。
祝檀湘神色驚愕,仍試圖想辦法去阻止,一道熟悉的、讓人戰栗的聲音傳入他腦袋裡。
「沒用的,你阻止不了。」
「這些是埋藏在魂魄中的記憶,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後人無法改變它們。」
祝檀湘倏地回頭,看到不遠處蹲坐的玄黑靈貓。
它習慣性舉起一隻前爪,擼了下自己的耳朵,一雙鎏金色的貓瞳格外明亮。
“大人……”
青年握緊的拳在顫,半晌隻能強忍著憤怒,緩緩閉上眼不忍再看。
畫麵一轉,眼前的世界飛快重塑。
一人一貓站在人頭攢動的擁擠馬路,對麵是一座高等學府的門頭。
正值開學季,無數親人父母跨越省份,大包小包送孩子來上學。
但虞妗妗的目光,卻落在人流中背影纖細的女孩兒身上。
她獨身一人,穿著略舊的衣服拖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沉默著往學校裡走,厚厚劉海下露出張頗為好看的臉。
是陳曉茹。
黑貓起身,緩步跟在她的身後。
來到宿舍,不過十幾平米的屋子裡擠滿了室友的家屬。
他們十分熱情,看到女孩獨自報道,紛紛詢問情況,轉臉又和自己的孩子誇起了女孩兒:
‘你看看人家,自己來報道鋪床多麼獨立,你要是有人家一半兒乖巧懂事我都燒高香了!’
‘可不是麼,我家這個跟個祖宗似的,看看還在打遊戲呢!’
‘……’
一時間,房間內充斥著父母打趣的抱怨,以及室友的撒嬌。
陳曉茹默默看著,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同時她內心又冒出酸澀,她好羨慕…
隨著軍訓和日常生活的磨合,四個女孩關係逐漸變得親近,常常相約外出逛街聚餐。
除了陳曉茹,宿舍其他三個女生家境都不錯,這些日常花銷對她們來說毫無負擔。
她們也知道陳曉茹生活費不夠,對她多有照顧。
但在青春期的陳曉茹心裡,室友的理解和同情,反而在反複折磨她可憐的自卑。
她買過最貴的口紅35元,身上穿的衣服從來不過百,室友口中動輒幾百上千的名牌,是她聽都沒聽過的另一個世界。
上大學前,她從沒喝過奶茶,更彆提咖啡,第一次和室友進咖啡店,她反反複複在心裡默念了好幾遍菜單……
如此鮮明的對比,劃分出兩個世界。
由於過去的陰影,陳曉茹抗拒和姑姑家聯係,可到了每個月領取生活費,她又不得不摒棄尊嚴,苦苦哀求。
這樣的生活不斷撕扯著她的內心,讓她痛苦不堪。
好在打工後,情況就改善很多。
陳曉茹知道自己漂亮,這是她認為自己唯一強過彆人、可以驕傲的地方。
大學裡也有好幾個男生追她,但她總覺得他們太幼稚,或者長的不夠好,或者條件很一般……總之絕對不是可以將‘灰姑娘’拯救於水火的‘白馬王子’。
直到大一下學期某次打工,身為禮儀的她被一個穿著西服、頭發梳得時尚清爽的男青年搭訕。
他說自己叫顧鵬,今年二十五,已在一家企業做到經理的職位。
年少英俊、帥氣多金,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和大學男生截然不同的成熟氣質;
陳曉茹無可避免地很快淪陷了。
她談了一段夢想中的戀愛,認為這就是幸福。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美夢破碎得那麼快。
顧鵬帶著她參加了各種宴會,讓她眼界大開,同時對物欲的渴求也更高。
她會羨慕那些一擲千金、揮霍無度的富二代,也會在心中暗暗嫉妒渾身掛滿奢侈品的女孩,認為對方長的還不如自己好看。
某次聚會,顧鵬的合作公司老板出席,陳曉茹那天也去了。
她跟在顧鵬的身邊,和那老總握了手。
老總姓範,年近六十,禿頂大肚油頭滿麵,笑眯眯上下打量她時,讓她有種強烈的不適。
沒想到過了半個月,她又一次作為迎賓打短工時,受邀之人中就有姓範的老總。
當天晚上,範姓老總把她叫到跟前,和彆人說自己是他的熟人。
在一桌子人的起哄和勸酒下,她被灌了好幾杯酒。
暈暈乎乎的陳曉茹想給男友打電話,可還沒撥通,就被人攙走。
再次醒來時,她已渾身無物,和範波躺在一張床上。
陳曉茹徹底崩潰了。
舊時是陰影是她無法揭開的傷疤和噩夢,她最厭惡、痛恨強迫她的人。
範波毀了她,也毀了她得來不易的幸福生活!
她撕咬抓撓著範波,卻聽那令人作嘔的老男人威脅說:
‘都這樣了還裝什麼貞潔烈婦?昨天晚上我可是拍了不少好東西,你最好乖乖聽話,否則……’
‘還有你那個男朋友,是叫顧鵬吧,我動動小指頭就能讓他一無所有。’
六神無主的陳曉茹隻能將此事告訴男友。
她本以為會看到男友失望、嫌惡的表情,卻沒想到顧鵬滿臉心疼和憤怒。
‘曉茹我怎麼會覺得你臟,你才是受害者!該死的是範波那個滾蛋!’
‘更何況我愛你,心疼你,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站在你身後!你放心,就是拚著這份工作不要了,我也要給你討個公道,我現在就去找那個滾蛋!’
陳曉茹大為感動。
這一刻的顧鵬在她眼裡,就是她這輩子的救贖。
她死死拉住男友的袖子,哭著搖頭:
‘顧鵬你彆去!他拍了我的照片……’
對於年輕而敏感脆弱的小姑娘來說,裸/照無異於最恐怖的東西之一。
陳曉茹還是害怕了,她不敢想萬一那些照片真的傳播出去自己要怎麼活,於是她再一次選擇了退縮。
‘你也不能因為我丟了工作……咱們分手吧’
卻不想顧鵬神情堅定,緊緊抱著她:‘我不會和你分手的!’
她心中淒苦,卻又因為男友的態度感到無比甜蜜。
兩人商議之後認為短時間裡無法和範波抗衡,隻能先委曲求全、假裝從了對方,再尋找能夠扳倒對方的證據。
顧鵬眼神憐愛:‘曉茹,都怪我無能沒本事,才要你明明受了委屈卻不能報仇,我真懦弱!’
陳曉茹狠狠搖頭:‘是我對不起你,我這樣你還不嫌棄我……’
‘我怎麼會嫌棄你呢!’
‘……’
從陳曉茹這段記憶中,她和顧鵬分明就是對被壓迫的可憐情侶。
在那之後,陳曉茹就被範波以視頻和照片為要挾,成為了範波的情人。
根本不是範波在道歉信裡寫的:陳曉茹勾引自己。
而在當範波的情人時,陳曉茹和顧鵬處於假分手、仍在秘密戀愛的關係。
她把和顧鵬的感情視為整個世界、乃至她人生裡唯一的幸福的事情。
是她痛苦人生裡的‘糖果’。
與此同時,經曆了此事的陳曉茹大受打擊,心理也出現問題。
她變得更加敏感自卑,一點小事就鑽牛角尖,怨天尤人、恨整個世界。
她理智上清楚室友是想關心自己,可她被侵/犯的事讓她怎麼說得出口,內心陰暗自卑的情緒無法控製。
陳曉茹嫉妒室友的天真幸福,恨自己沒有疼愛自己的父母,怨自己要受到這麼多折磨……
她吃了那麼多苦!她都已經這麼慘了,憑什麼室友隻是受了一丁點小氣,還要逼迫她道歉?!
徹底鑽了牛角尖的陳曉茹走不出來,就這樣一步步與室友關係決裂。
無所謂。
反正她有顧鵬就夠了。
看著記憶碎片中蜷縮成一團、默默哭泣的女孩兒,祝檀湘怒其不爭。
他想說陳曉茹太傻了,卻又清楚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最後什麼話都說不出。
“所以……過去的顧鵬看著還算個人,是怎麼變成外麵那樣、和範波夫婦狼狽為奸的?”
祝檀湘啞聲問,十分不解。
沒有人回答他。
眼前的世界再次顛倒。
這一次是在街上,他看到陳曉茹雙眸通紅,死死盯著遠處。
順著女孩兒的視線看了過去,祝檀湘看到一對挽在一起的男女。
女方明顯上了年紀,渾身珠光寶氣,男方看著才二三十歲,長得倒是人模狗樣。
一眼看去就是富婆和小白臉的組合。
而那給富婆親密擦嘴、還溫柔親吻她額頭的小白臉,竟是陳曉茹的男朋友顧鵬!
強忍著怒火等到顧鵬送走富婆,陳曉茹終於忍不住了。
她衝上去狠狠打顧鵬一巴掌:“你不要臉!”
她雙目淚瑩瑩,渾身遭受巨大打擊似的不停顫抖,內心無比失望。
看到她,顧鵬先是一慌,瞬間又冷靜下來一把將她抱住:
‘曉茹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都看到你親那個老女人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陳曉茹歇斯底裡。
‘曉茹,那位範夫人隻是我的客戶!’
‘客戶?顧鵬你當我是傻缺嗎?哪家經理要給客服擦嘴親嘴?!’
顧鵬全然沒有被拆穿的心虛樣子,反而緊緊看著陳曉茹的眼睛,語氣鄭重:
‘真的曉茹,我和她親密是有原因的!她丈夫姓範!’
陳曉茹呆住了,‘你說她是…她是範波的老婆?!’
‘沒錯!’顧鵬言辭鑿鑿:‘我接近她、和她這樣並不是我變心了,我就算要出軌也會找一個更年輕、更好看的啊!’
‘你還要找更年輕好看的?!’
‘彆鬨了曉茹,你聽我說,我覺得從範波老婆身上做切入點,能找到報仇機會。’顧鵬語氣沉重,深深看了眼陳曉茹:‘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啊!’
‘而且要不是我和她搭上了,你現在已經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