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桌三桌人,客桌五桌人,做五桌人的席麵,聽起來桌席不多,但工作量卻不小,畢竟席麵很是豐盛。
林為珍目光掃過切菜備菜的幫廚婆娘們,見一婆子在切蘿卜,她走過去,“蘿卜片切厚了,且形狀還要再規整一些才好。”
婆子:“姑娘可莫說大話,老婆子我切的蘿卜片已經算不錯了,還要怎麼薄怎麼規整?”
林為珍瞥她,直接拿過菜刀。將蘿卜按在案板上,手起刀落間,手就像打開了開關的切片機,唰唰唰幾下,蘿卜便成了大小均勻的薄片。
動作流暢利落,成品粗細大小完全一模一樣,找不出半分差彆。
看著薄如蟬翼,又規規整整如同尺子量過的蘿卜片,婆子瞠目結舌。
這丫頭的刀工,還真有兩把刷子!比她的刀工好多了。她可是比她年長幾十歲,刀功卻遠不及她。
其他幾個負責客桌的婆子見識了林為珍的刀工,臉上的輕視和怠慢,稍微收斂了起來。
從這刀工就可瞧出來,這丫頭興許有幾把刷子。
“就切成這樣的,快些。”林為珍收刀,並未在意婆子們態度的變化,側身去調料汁。
婆子們麵麵相覷,而後認真乾起活來。
注意到婆子們態度的變化,張氏輕哼了聲,隨之繼續忙活。
天色微亮,東方既白,稀薄的晨霧漸漸散去時,後廚裡嫋嫋輕煙逐漸升起。廚房裡熱氣騰騰,食物的香氣繚繞交織,滿室盈香。
林為珍輕輕推動湯勺,勺子推開燉得出白汁的大骨,濃濃的鮮氣隻往外竄。
婆子們一邊忙著手裡的活,一邊去瞧鍋裡燉得香濃的湯。
這湯燉得可真香!比對麵馮師傅燉的湯還香!
見識過林為珍的刀工以及炒料等等手藝後,婆子們此時早已收起了對林為珍的不信任,個個對她一臉敬佩。
這小丫頭,年歲不大,瞧著也普普通通的,不曾想,竟這般厲害!怪不得老爺會請她來做客桌席麵。
隻是……婆子有些困頓,似乎這丫頭的手藝比那馮師傅還要好,怎的不讓她來做主桌席麵?
對麵那邊的灶台上,王廚子去林為珍那邊的灶台拿框子。他特意放緩速度,掃視了一圈林為珍這邊的灶台。
鼻翼微微一動,無儘醇香入腹,他意猶未儘地再吸了幾回氣。他是萬萬沒想到,林為珍的手藝竟如此好。
先前他還想著,讓她來做客桌席麵,還不如讓他上,此時羞愧起來,他這手藝,是絕比不過她的。
“快點拿過來!”馮師傅高聲叫他。他轉身,對上馮師傅有些不悅的麵孔。
注意到馮師傅臉色不好,王廚子微哂,誰都明白王廚子為何臉色不好。
都是行家,雖未嘗其味,但從“色香”兩方麵,完全可探知出廚子的手藝到底如何。馮師傅這是瞧出自個兒技不如人了,是以臉色很不好。
等上了席,客桌席麵壓了主桌席麵,這種丟臉的事,哪個廚子都不想遇到。
晨陽漸漸升高,後廚裡熱火朝天時,前院也漸漸熱鬨起來。
賓客陸陸續續前來前來,金員外和金夫人忙著迎客,連水都來不及喝一口。終於抽到一絲空閒時間,夫妻兩人歇下來喝水。
人前和睦的兩人,人後歇下來之後,兩相冷臉,還在為林為珍和馮師傅的事置氣。
金員外:“你這蠢婦……”
“你才蠢!老太太壽辰這麼大一件事,你居然把席麵交給一個鄉下丫頭,真是年紀越大越糊塗!”
“你都說多少遍了,那丫頭廚藝比得過馮師傅!”
“誰信?這話說出去誰信?”金夫人是斷不會信一個鄉下丫頭的手藝,比得過縣城大酒樓的大廚的。
金員外鼻子裡哼出氣兒,“這會兒應該燒了兩個菜了,不信你自己去嘗嘗!”
“去就去!”金夫人起身。
“老爺老爺!張裡正(鎮長)和張夫人來了!”金管家急忙喊道。
金員外和金夫人疾步出屋,又忙著迎客去了。
日頭漸漸升高,後廚裡,林為珍擦擦額頭的汗,口乾舌燥。張氏趕忙給她端來一杯水。
喝了水,她把固定成臥趴形狀的雞,以荷葉托底上鍋煮,隨後撈出來,加入鴨胗,紹興酒,蔥薑以及清水上鍋慢燉。
燉雞的時候,她燒熱豬油,下蟹黃翻炒。
執起鍋把手,在撲上來的火苗裡給蟹黃翻身。鍋裡的蟹黃飛到半空中,又完完整整跌入鍋底。
翻炒間,蟹黃的鮮香和豬油的油香,碰撞出滋滋啦啦的香氣,香得讓人喉舌發緊。
蟹黃和豬油一起炒,當真是最最鮮妙不過。林為珍一邊炒,一邊發饞。
她琢磨著等有足夠的錢了,也去買蟹黃,同豬油一起炒成蟹黃醬,香噴噴的,極下飯。
炒好了蟹黃,林為珍將蟹黃淋進燉雞裡,加胡椒和鹽,繼續燉。
砂鍋裡咕嚕咕嚕冒泡,蟹黃的鮮氣,緩緩融入雞肉裡,與雞肉的鮮氣相融。兩鮮相疊加,鮮上加鮮,香到讓人垂涎不止。
在砂鍋旁邊忙活著的婆子,直勾勾地盯住砂鍋。太香了。這雞燉的,怎會如此香!
她舔嘴,一時隻覺能喝上這鮮美的一口湯,人生便已足矣。
林為珍用雞肉膩子包裹蝦肉,做成鳥身,鴿子蛋切開做鳥頭,芝麻點綴成鳥眼,火腿肉做翅膀,小鳥便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