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如此貌美的女子,可惜是個死物……(2 / 2)

細腰藏春 韞枝 8381 字 7個月前

可即便薑泠不說,季扶聲也知曉她在思慮什麼。

前半生,她是薑家人,薑家滿門忠義,世代效忠朝廷。但現在她入了步家,成為了“奸相”之妻。步瞻野心勃勃,不臣之心人儘皆知,她這是在害怕,步瞻不滿足於左丞相之位,將爪牙貪婪地伸向那座代表著至高權力的龍椅……

想到這裡,他略一沉吟。

見季徵這般,薑泠心中亦有些不安。她方欲開口言歉,忽然聽到對方發問:

“夫人可曾發覺,近來京都較先前安定上許多了麼?”

聞言,薑泠一愣神。

她在薑府時雖然很少上街,卻時常聽聞父親訓誡阿衍,天黑之後勿要在外遊蕩。即便他是名男子,即便有家仆在左右陪同,日落後在街上走也是件十分危險的事。

莫說是偷盜搶劫者,時不時還有賊人起義,叛軍入城。

不僅如此。

不少流民湧入京都,有些事因戰火紛爭而逃難,有些則是因南方水災頻起而背井離鄉。隨著一批批難民湧入,京都之人與異鄉人矛盾愈發尖銳,街上經常有暴.亂發生。

薑泠抬眸,望入對方那一雙清明似水的眼。

她似乎明白了季扶聲想要同她說什麼。

男人瞧著她,聲音很淡:

“割據勢力膨脹,各地起義頻頻,百姓民不聊生。我雖不問世事,卻也知曉大宣早已名存實亡,分崩離析。”

“天下分久必合,日暮途窮自有英傑逐鹿。大夫人,您自幼入宮受誡,習的是忠義理智信。但依季某所見,忠於一姓乃是愚忠。天下存亡,本就是以智力相雄長。與其看著天下百姓水深火熱,何不讓推舉真正的彪炳千秋的智者。這不單單是大宣的朝廷,而是百姓的朝廷。”

他的情緒明明很輕,很平淡。

後半句話,竟是十分擲地有聲。

“在下拙見,讓夫人見笑了。”

言罷,對方拱手朝她一揖。

“況且我與步兄隻談詩論畫,不洽政事。方才之言,皆乃季某鼠目寸光之見,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就在此時,忽而有人叩了叩門,打斷了二人的話。

薑泠尚未從季徵方才的話語裡緩回神,魂不守舍地應道:“進。”

有光映照而入,打在少女清麗的麵龐上。

青菊畢恭畢敬:“夫人,相爺知道您身子不舒服,特意吩咐奴婢為您煎了藥。”

正說著,她一邊端著那碗藥粥,一邊走到薑泠床邊。

床幔被人從外抬起,紗帳鉤懸於帳角邊,她也看清了碗裡的東西——那是一碗看上去極為苦澀的藥粥,黑黢黢、熱悠悠的。碗邊升騰著白茫茫的霧氣,撲進薑泠眼睛裡。

她抿了抿唇,溫聲道了句:

“妾身謝過相爺。”

她知道眼前這藥看起來苦,卻未想到竟這般苦。

隻略微含了一口,薑泠便覺得整個舌頭滲滿了又麻又澀之意,讓她匆匆彎下身,竟將那一口藥嗆了出來!

“小姐——”

綠蕪微驚,上前替她撫背。

少女弓著身形,雙眉緊緊蹙起。那苦意自舌尖一路滑下,幾乎是刺進喉嚨裡。

“這、這裡頭加的是什麼東西?”

“夫人身子嬌弱,氣血不足,奴婢問過了芳姑姑,以芥靈草熬製成水,再輔以黃芪阿膠的等大補之物,可幫助夫人恢複血氣。”

聞言,綠蕪立馬反應過來,“芥靈草最是苦澀,平日用上一兩,便要以二兩方糖來去其苦味。青菊姐姐,你沒有往裡麵放糖嗎?”

青菊搖了搖頭,“若是放了糖,藥效要折損十之六七。更何況奴婢還往裡頭加了根上好的人參,可千萬彆浪費了。”

“芥靈草這麼苦,不放方糖如何能喝下去?怕不是連嗓子都要苦啞了!”綠蕪回過頭,望著自家小姐,著急道,“小姐,要是實在苦得受不了,咱們就不喝了……”

“不行,”青菊正色,“相爺說過了,要奴婢看著夫人您喝下。”

綠蕪還欲上前辯駁,袖子忽然被人輕輕一扯。隻見床榻上的少女再度坐直了身子,朝青菊探了探手。

“把藥給我罷。”

許是方轉醒,又許是被藥粥嗆了一遭,她的麵色發白,愈顯嬌弱之態。遠遠望過去,她就像是被冷水洗滌過的脆弱的宣紙,手指輕輕一戳,整個人就要碎掉了。

就在她欲動勺之際——

季扶聲蹙著眉,喚了聲:

“等等。”

薑泠捏著勺子,疑惑地望向他。

男人瞧著她泛白的唇,心中有些不忍。

“你隻是過度勞累,身子並無礙,若是不想喝,其實可以不必喝的。”

果不其然,少女乾淨的眸光悄然動了動。

“夫人方轉醒,突然喝了這麼大補的東西,不但不會見其成效,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

季扶聲言語真摯,觸動到了她。

日光穿過門縫與窗牖,將屋內照得更敞亮了些。光影跳動在少女鴉睫之上,她皮膚瓷白,眉目乖順,看上去萬分聽話乾淨。

就在季徵以為她要將這碗藥粥倒掉時。

薑泠想了想,低下頭,將碗裡黑黢黢的藥粥一點點喝乾淨。

“你——”

季徵喉舌一梗。

他通曉醫術,自然深知芥靈草之苦澀。莫說是眼前這孱弱不堪的女子,就連他自己平日配藥,也不願以芥靈草為引。兩倍量的方糖都無法抵消其中的苦意,更何況這碗藥粥裡竟是一顆糖都未放。

她著實……太能忍了。

就這麼一瞬間,讓他忽然覺得她活得很可憐。

季扶聲心中歎息。

如此貌美的女子,可惜是個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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