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明懿三年 時隔三年,與他第一次見麵(2 / 2)

細腰藏春 韞枝 10210 字 7個月前

他冷聲,命左右將那名多嘴的宮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宮人連連求饒,素日裡一向溫和的小太子卻冷著臉看他被拖下去。左右宮人被他嚇壞了,皆不敢吭聲。

看著這群鶯鶯燕燕,步煜忽然很煩躁。

摔碎了花瓶,他也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出氣,小小少年無力地癱坐在一邊,兩眼空洞。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吱呀”一聲門響,另一個少年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太子殿下。”

這是他的伴讀,名叫戚卞玉,與他年齡相仿,也是整個皇宮裡與他最親近的人。

聽見聲音,太子轉過頭,看著她。

小姑娘生得圓乎乎的,像個糯米白團子,她知道太子不開心,硬生生地從另一邊擠到他身側,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臉。

“殿下不高興,卞玉過來陪著殿下。”

她的聲音軟軟的,“殿下為什麼不高興,是因為有新娘娘要進宮了嗎?”

太子沒說話。

他低垂著眼睫,兀自沉默了良久,忽然說了一聲:

“我恨他。”

“殿下恨誰?”

“恨……我的生父。”

“殿下為何恨他?”

“他囚禁了我的母親,使我們母子分離。”

說到這兒,少年攥緊了拳頭,“我明明隻與母後有一牆之隔,卻不能在她身前儘孝,還要看著她日夜飽受折磨。卞玉,我不是一個好兒子,可他也不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看著身側少年微紅的眼眶,戚卞玉也覺得難受。她伸出手,輕輕扶了扶太子微斜的發冠,溫聲道:“殿下不要難過,您與娘娘會見麵的。您要努力變得更厲害,以後才可以保護娘娘,保護殿下想要保護的人。”

兩個小孩子靠在一起,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翌日醒來,新封的妃嬪名冊已下達各宮。

聽聞聖上並未麵見那些秀女,單看著畫像與家世隨意圈了十二名女子。剛入宮的女子,大多都封了美人良人之類,位分最高的也就封個容華,唯有一個人——

步瞻聽到“殷綾兒”個字時,朱批的手忽然一頓。

見狀,宮人趕忙念起殷綾兒的身世。

誰知,聖上卻全然不在乎這些,他甚至看都未看那女子的畫像一眼,單單聽著名字,一個“昭儀”便落了下來。

入宮後,綾昭儀也是格外會討聖上歡心的。

不過短短兩個月,又被加封成了淑媛。

隻是在選封號時,殷綾兒本想挑個稱心如意的封號,步瞻卻垂眼,隻淡淡道了句:綾這個字好,不必換。

綾這個字好在哪裡?

殷氏不知道。

“可臣妾卻覺得,這個綾字有些小家子氣。”

皇帝忽然抬眼。

他的眼神雖是平淡,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反抗的威懾力,殷氏嚇破了膽,忙不迭道:“臣妾也覺得綾這個字好。”

往後的日子,皇帝依舊待她很好,珠寶、綾羅、奇花異草……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格外耐心。但也隻有殷綾兒知道,皇帝從不在她內寢過夜。

莫說是過夜了。

皇帝碰都未碰她一下。

他很忙,整日忙得不見首尾,有時候忙起來時,還喜歡叫她站在一側研墨。

可殷綾兒不喜歡讀書,也不會研墨。見她笨手笨腳的樣子,步瞻也不惱,他輕擱下筆,坐在那裡教她。

殷綾兒原以為,皇帝是喜歡自己的。

直到一日,她偶爾聽見,藏春宮關著的那位如同廢後的女人,單名一個泠。

殷綾兒慌了神,拚命翻找薑氏先前存在的蹤跡。可宮裡人都說沒見過這位薑皇後,她在進宮那天,就被皇帝關在了藏春宮。

未經允許,誰都不許去藏春宮看望她,包括她的親生兒子。

殷氏思前想後,終於想到了一個法子。

她小心翼翼地跟步瞻說,聽聞藏春宮有一棵很大的桃花樹,她想去看一眼。

本以為男人會冷聲拒絕,卻未曾想,他正執著狼毫的手微頓,片刻淡聲應道:“如今是秋日,沒有什麼桃花。”

“可臣妾就是想要嘛,臣妾等不及了,就想看一看這後宮中最大、最美的一棵桃花樹,臣妾想將那棵樹移栽過來。”

步瞻眼中神色微動。

令殷綾兒意外的是,他僅是頓了一瞬,竟應了她的請求。

這天夜裡下了一場秋雨,整座皇城在一夜之間冷下來。

藏春宮裡本就沒有多少暖炭,薰籠裡的香也燃儘了,周遭愈發寒冷。

桌案前,穩坐這一名身形瘦弱的女子。

她穿著一身素色的衫,雖是被囚禁,麵上卻寫滿了安適。她手邊已堆積了滿滿一遝畫紙,如今她正將窗門敞開著,描畫著院子裡唯一那棵桃花樹。

到了秋天,桃花都謝了。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很喜歡畫那棵樹,很喜歡畫停在樹上的鳥,停在鳥邊的雲。

若是不想再作畫了,她便會抄一抄詩書,抄一抄佛經。雖說是悶在這密不透風的宮牆之內,但她也是從小被關習慣了,一個人也樂得個怡然自得。

薑泠垂眼,方欲落筆,門外罕見地響起一陣喧鬨聲。

起初,她還以為自己被關久了,耳朵出現了什麼毛病。

薑泠轉過頭,問身側的宮人。

“回娘娘,好像……是有聲音。”

小宮人還未前去探察,綠蕪忽然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娘娘,不好了!皇上他……他帶著綾淑媛來了,說是要移栽咱們宮中的那棵桃花樹。”

移栽桃花樹?

薑泠微微蹙眉。

這年,步瞻莫不是腦子出現了什麼問題?

他已是九五之尊,要什麼有什麼,彆說是桃花樹了,就算是金樹銀樹元寶樹,他也是想要多少棵,就有多少棵。

正疑惑著,塵封已久的宮門,終於被人從外推開。

薑泠攥著筆,不禁站起身。

年了。

她被步瞻囚禁了整整年。

誰想年之後,她再與那人見麵。

竟是他帶著新歡,來砍她宮中唯一的一棵桃花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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