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034 一更(2 / 2)

細腰藏春 韞枝 8010 字 5個月前

他低垂下眼睫,靜靜打量著身前孩童眼底的情緒,須臾,如同灌輸著某種思想,語氣淡漠道:

“你記住,你的母後已經死了。為人君者,當學會無情無欲。”

“倘若我學不會呢?”

小孩子抬起頭,滿眼都是倔強,“倘若我不想與你一樣,做個沒有感情的怪物呢?”

步瞻神色微頓。

稀疏的冷風吹來,將他濃密纖長的眼睫拂得動了一動。男人麵上表情未變,他淡淡地掃了地上橫置著的那把鐵劍,擦肩而過的一瞬間,隻平淡無波地留下一句:

“再好好練練。”

回到青行宮,已是深夜。

戚卞玉在寢宮內等了太子許久。

步煜自幼沒有母親陪在身側,也不願喊奶娘伴著,故此卞玉時常留在青行宮裡,在太子需要自己的時候靜靜陪伴著他。聽見腳步聲,正守著宮燈的小姑娘揉了揉眼睛,她從桌案邊站起身,輕聲喚了句:“殿下。”

太子看上去失魂落魄的,不知經曆了什麼。

戚卞玉十分擔心,走上前。

“殿下,您怎麼了?”

步煜低下頭,沉默少時,忽然悶悶道:

“卞玉,你打我吧。”

“什麼?”

戚卞玉不明所以,“太子殿下,您在說什麼?”

“我沒有說胡話,”小皇子抬起臉,道,“目無尊卑,以下犯上者,杖三十,罰跪宗祠。卞玉,我今日目無尊卑、以下犯上,你責罰我罷,被你杖責,我起碼會好受些。”

戚卞玉微驚:“殿下,您……您做什麼了?”

小皇子抿著唇,似乎不願再多說一句話。見狀,她也不好再過問。不過頃刻,步煜便讓人在院子裡準備好了長椅、棍棒之物。他走到長椅之前,麵色自若地趴了上去。

“卞玉,來罷。”

“殿下,臣、臣不敢……”

“不要怕,犯錯的是我,不是你。”

戚卞玉接過比她手腕還粗的棍棒,發著抖,嚇得快要哭出來。

“殿下,您到底做了什麼啊!何必要領受如此責罰……您去同皇上說,您是他的皇長子,是大魏的太子殿下,平日裡又從未犯過什麼錯,若是無心之失,皇上定然會網開一麵、從輕責罰您……”

她苦口婆心,道。可步煜根本不聽她的勸,他抱緊了身子前的東西,發了令:“打,不要留情。”

對方沒法兒,隻好動手。

卞玉雖是一個小姑娘,卻從小伴著太子一起讀書習武,手上力氣也比極大。這一棍棒落下,隻聽極沉悶的一聲響,小太子徹底趴了下去,痛苦地噴出一口鮮血。

“殿下——”

太子煜:“卞玉,繼續打,我受得住。”

又是兩下棍棒。

戚卞玉徹底慌了神。

她是跟著殿下一起長大的,最了解太子殿下的秉性。他雖還比自己年幼上兩歲,卻極為懂事,從未做過什麼出格的事。

今天晚上……究竟發生什麼了?

周圍有宮人看著,見狀,亦不敢輕易上前。戚卞玉又打了七下,即便後麵幾下故意放了水,可殿下總歸是個孩童,挨了這十棍棒,已是氣息將絕。

她生怕這樣打下去會出事,趕忙停手,眼淚汪汪地道:“殿下,不能再打了,您的身子熬不住的。這剩下二十棍子,臣先給您記著,待日後您養好了身子再打也不遲。”

“您貴為大魏太子,金枝玉葉,可千萬不能出一丁點兒的差錯。”

戚卞玉聲音裡帶著些哭腔,勸說了良久,終於勸得對方抬了抬手,示意她止住。見狀,周圍宮人一擁上前,手忙腳亂地把他抬到床榻上,又趕忙去喊太醫。

小姑娘坐在太子榻前,擦著眼淚。

步煜本來是身上痛,一見她哭,心口處不禁也隱隱泛著疼。他忍痛伸出手,將小姑娘的手指勾住,氣息很輕:“你莫哭了,我沒事的。”

言罷,他頓了頓,轉念間想起一事。

“對了,去傳孤的指令。將近年關,天氣轉寒,讓內務府往各宮多送上一個月的炭量,就從孤的私庫裡扣——記得,定要給每所宮殿都送到,一個都不準落下。”

……

另一邊,藏春宮。

自從院內的那棵桃花樹被移栽走後,整個庭院又清淨了許多。東風蕭瑟,今年冬天似乎比往年還要冷上幾分。就在綠蕪正為今年該怎麼過冬而發愁時,內務府忽然送來了暖炭。

“公公,您確定……並未送錯?”

往年內務府也會送來炭火,但都是些很難燒的粗炭,今日送的,竟是香炭,不止是綠蕪,就連薑泠也有些意外。

公公命人將香炭放下來,對著庭院裡頭笑:“是,奴才並未送錯。”

綠蕪青菊大喜過望,捧著炭筐歡喜地走進屋。一進門,卻見薑泠滿麵愁容,坐在桌子邊。

“娘娘,怎麼了。”

綠蕪將炭放下,走過來,“發生了何事?”

聞言,薑泠微微回過神思,抿了抿唇。

就在不久前,她剛聽聞煜兒昨日在長明殿鬨了很大的動靜,似乎還惹惱了步瞻。她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問那宮女,對方也支支吾吾地不肯說。

自從被關入藏春宮,她就沒再見過煜兒,在她的印象裡,煜兒還是一歲多孩童的模樣。

薑泠等啊等啊,終於在大年三十這一夜,等來了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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