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045 內心翻湧上一陣酸意(2 / 2)

細腰藏春 韞枝 9253 字 7個月前

談釗微愣。

他從未料到,一向強勢的、雷厲風行的主上,為了一個女人,竟變得優柔寡斷起來。

他明明是天子。

明明可以直接將娘娘帶回宮。

談釗眼瞧著,主上微側過頭,看了眼床上的被褥。夜幕漸落,城門已關,主上始終未曾有過半分離去的意思。

他坐回桌案邊,倒了一杯茶,攥著杯身冷聲道:

“朕是不信,她真能一直待在這裡。”

真的能一直與那個酸秀才待在一起。

她是嬌生慣養的官家小姐,自幼習慣了下人伺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怎得真能為了這幾枚銅錢以笑示人。

更何況,她自幼接觸的,都是非富即貴的公子哥,各個乃人中龍鳳,非尋常人可以媲之一二。

步瞻躺在床上,睜眼閉眼,滿腦子竟是那個身上有魚腥味的窮酸秀才。

對方抱著那一簍筐的魚,朝他彎腰賠笑,一口一個官老爺喊得小心翼翼。

興許是被曬的,那人的皮膚有些黑,身上穿著粗布麻衣,真是那兒哪兒都上不了什麼台麵。

想著想著,他的頭又有些痛,不知不覺昏昏睡去。

每日醒來,步瞻都會走到窗邊,凝望著琳琅居。

他等啊等啊,終於,在一個萬裡無雲的大晴天,琳琅居開了門。

那日遇見步瞻後,薑泠便一直提心吊膽。

在季徵酒醒過來之後,她將此事一五一十地同對方說了一遍,並說出自己的擔憂:

步瞻此人,心眼極小,占有欲又極強。她怕對方會故技重施,將自己強擄回宮去,也怕對方會對季老師做出什麼不利之事。

出乎意料的是,自從那一日過後,步瞻似乎放棄了帶她回京的想法,竟未曾在她眼前出現過。

想來也是,對方如今是一國之君,日理萬機,哪裡有什麼閒工夫在她身上乾耗著。

歇了四五天,她又開開心心地打開琳琅居的大門。

季徵將十七娘送到她這裡來,幫襯著她打理著琳琅居。薑泠雖與十七娘不甚熟絡,但也十分相信季老師的眼光,於是也連帶著,對眼前這名女子十分信任。

教她製香有些急功近利,薑泠先開始教她認會每一種香料,幫襯著為客人裝點。

十七娘性子清冷,不是很愛笑。

對方也不喜歡說話,大多時候都是抿著嘴,冷幽幽地瞧著她。

隻是偶爾會突然出聲,過問一兩句關於季徵的話。

“他叫什麼名字,為何花大價錢將我買下?”

“你與他這般親絡,你是他的夫人麼?”

“不是夫人,那你心儀他?也不是?那便是他喜歡你……”

薑泠一邊挑揀著香料,一邊不厭其煩地向她解釋著自己與季老師之間的關係。

十七娘問完了話,又不出聲了,像隻慵懶的貴婦貓兒,懶散地癱坐在一邊,邊磕著瓜子,邊用另一隻手輕敲著桌麵,哼起一首不著調的小曲兒。

哼曲兒時,對方的聲音很柔,很軟。女子的眼神也忽然放遠了些,目光柔柔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薑泠沒有上前打擾她,聽著她哼的曲兒,兩個人相處得也較為安適平和。

琳琅居開門迎客。

門前早早地排起了長隊,眾人翹首以盼,等著買琳琅居新一批的香料。

步瞻也走下樓,不過片刻,攤位麵前已站滿了人。

談釗在他身側壓下聲息,認真道:“主子,要不要卑職將前麵這些人全都趕走。”

步瞻輕咳了兩聲:“不必。”

談釗:“可是您日理萬機,平日那些大臣們都很難見上您一麵,怎可為了這等小事親自排隊——不行,卑職還是將他們全都打走。”

步瞻:“……回來。”

見他心意已決,談釗也沒了辦法,蔫了吧唧地陪在他身側,一同排起這長隊。

來琳琅居采買的,大多都是女子。步瞻一出現,登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怎麼有這般俊俏的小郎君,是來為他的夫人買香料的罷。”

“哎,說不準還未成婚,是心上人買的。”

“咱們江南,何時竟有這般俊美的郎君……”

那一聲聲竊竊私語,還有那一道道移到他身上的、貪婪的目光,讓步瞻感到無比厭煩。

他一抬頭,便看見琳琅居麵前,薑泠忙碌的身影。

步瞻從未見她這般操勞忙碌過。

他排著隊,靜靜觀察她許久,這段時間裡,她一直在忙前忙後,一邊笑著迎接客人,一邊裝點手裡頭的東西,未曾有片刻的歇息。

女子額頭上,冒出些細微的汗。

她匆匆抬手擦了擦,繼而又笑道:“您收好。下一位——”

步瞻不懂,她為何甘願這般辛苦。

為何明明這般辛苦,還不願意回到他身邊。

她分明可以錦衣玉食地過完後半生,享受數不儘的榮華富貴,稍一抬手便有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

隻要她想,他亦可以將世上的寶貝都搜羅起來,送給她。

何必還要如此起早貪黑,如此辛苦地與這些平民百姓打交道,忙前忙後地笑臉相迎。

男人微微蹙眉。

更令他未想到的是。

隊伍排到一半兒,忽然有人撥開人群,擁上前。

“薑姑娘,我今日無事,來幫你打點打點店鋪。”

說話的正是薛才瑾。

步瞻眉心蹙意更甚,忍住衝上前的衝動。

下一瞬,即便隔著重重人群,他清楚地看見。攤位前的女郎輕輕揚唇,竟朝那秀才溫婉一笑。

她的口型,似乎是:“多謝薛大哥。”

步瞻的心驟然一痛。

薑泠麵上掛著,是他許久未見過的、如此明媚的笑意。

他已有許久未曾見她這般對著自己笑,如今這笑容,竟為了另一個人盛開。

他的內心不可遏製地翻湧上一陣酸意,叫他攥緊了手邊的玉佩,指節泛得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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