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047 二合一(1 / 2)

細腰藏春 韞枝 13324 字 4個月前

薛才瑾氣息漸弱。

他被步瞻掐著脖子, 麵上已是一片烏青。他的吐息很艱難了,令人意外的是,這秀才麵上卻帶著一股不認輸的勁兒, 赤紅著眼瞪向身前之人。

眼前, 一盆熱炭,“滋滋”冒著火光。

薛才瑾呼吸顫抖著。

他一邊瞪著步瞻, 一邊努力深處手去撥對方的手臂,可那人實在是太有力氣了,他一介書生, 對方卻是常年練武之人,自己根本撼動不了他分毫。

薛才瑾眼睜睜看著,步瞻右臂爆出的青筋。男人微抬起下巴, 垂眼睥睨他。

這一寸寸力道下去,步瞻能感受到身前之人漸絕的氣息。

那孱弱的氣息,輕撲至於他的手臂處, 薛氏痛苦地張著嘴巴,“殺……殺人償命……”

男人冷笑一聲。

火盆火光更甚, 那竄天的火焰,幾乎要將薛才瑾目光所及之處全部燒成灰燼。他艱難地昂著頭, 迎上那人的視線。

對方壓根兒不怕他報官。

或者說, 對方壓根不屑於他口中那所謂的強權富貴。

步瞻冷眼瞧著他。

他的眼裡沒有憐惜, 沒有同情,沒有可憐,甚至……沒有任何感情。

這般冷幽幽的一雙眼, 如同至高無上的造物主,睥睨著一隻弱小至極的蟻蟲。

對方甚至,都懶得去諷刺他的不自量力。

薛才瑾眼前出現點點星子。

他知道, 自己是要死了。

他兢兢業業了二十餘年,刻苦讀書,寬以待人,從未做過什麼壞事。卻要因為這份在那人看來、低賤卑微的愛意,慘死在這不見天日的暗室之中。

書生眼底浮現上恨意。

他顫抖著聲音:

“即便……你殺了……我,她也不會……喜歡……你……”

“她不會……喜歡上你……這種人……”

“你這種……自私……貪婪……妄圖以權勢壓人……你這種滿腦子隻有征服和占有……你根本不懂……”

薛才瑾的聲音,讓步瞻眼中慍意更甚。他冷笑著,乜斜那不自量力的窮酸書生。無論素日他有多麼冷靜從容,此時此刻,步瞻的腦海裡就隻剩下這一個聲音:

掐死他。

殺了他。

殺了她身邊所有的男人,讓她隻能乖乖地回到自己身側。

步瞻閉上眼,手指發出“咯咯”的聲響。

就在此時,忽然一道冷風傳入窗牖,將盆中烈火吹拂得搖擺。他的麵色也“唰地”一白。

看著將要被自己掐死過去的男子,步瞻內心深處忽然湧上一陣駭意。

這無端的懼怕,不知從何處生起,竟讓他在頃刻間鬆了手,往後倒退了半步。

薛才瑾也未想到對方會放過自己。

他撲下去,伏在地上咳出一口殷紅的血。

一時之間,周遭靜默。一側的談釗亦是轉過頭,麵上帶著疑色。

步瞻不可思議地垂下眼,望向自己莫名鬆開的右手。

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此時卻無端失了力道,無力地垂在身側、輕輕顫抖著。

他……在做什麼?

為何要鬆手,為何要放過他,為何……竟感到害怕?

步瞻眉心微蹙,一貫清明自持的瞳眸中,竟浮現上一層茫然之色。

就在適才,就在他即將要掐死這窮秀才的前一刻——他的心口處忽然一痛,腦海裡也閃過一個令人意外的想法。

他竟是——害怕真將這人殺死!!

他為何會感到害怕?!

這麼多年,他踩著無數屍骨上.位,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能手刃,如今怎會變得這般畏首畏尾?

不等男人回過神。

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騷動之聲,步瞻轉過頭,一下便聽出來薑泠的聲音。她的語氣很焦急,前來找他要人。

門口守著兩名侍衛,正與她做著糾纏。

他掃了眼正癱坐在地上的薛才瑾,淡聲道:“讓她進來。”

“哐當”一聲,房門被人匆匆從外推開,看見地上的火盆時,薑泠下意識用手臂擋住了眼睛。見狀,屋內的男子微微側身,同左右吩咐道:“火滅了,把燈打開。”

屋內終於敞亮了些。

炭火全部熄滅,薑泠這才走進去,隻一眼,便看見癱倒在地上、麵如土灰的薛才瑾。

對方也看見了她,麵上露出焦急之色。

“薑姑娘?你……你快走,離開這兒,莫要管我!”

薛才瑾著急過來推她。

可他的力道很弱,還沒有碰到薑泠,就被談釗攔下。

步瞻就坐在屋子正中央,身上的氅衣去掉了,一襲雪白的薄衣,襯得他分外斯文。

幽幽的光籠在男人身上,他目光陰冷,端詳著剛闖入房間的她。

步瞻的眼神也是冷幽幽的。

似乎想將她麵上的每一分情緒,都窺看乾淨。

薛才瑾一個不備,身子被談釗拉住,整個人向一側摔去。隻聽沉悶的一聲響,他捂著腦袋癱倒在地上,原本就不好看的麵色愈發蒼白。

薑泠下意識去扶他。

她剛彎下身,就聽到耳邊響起冷颼颼的一句:

“鬆手。”

薑泠無視那人的話,握住薛才瑾的小臂,讓他借著自己的力道,慢慢站起來。

“小心些,慢一點。”

薛才瑾麵色微紅,撐住了她的手,整個身子癱軟得像是一灘泥,軟綿綿地靠在薑泠身上。

步瞻從椅上站起來,聲音愈冷了一寸:

“鬆開手。”

薑泠亦站直了身子,與他對視。

那人身量高大,比她要高上不止一個頭,這使得薑泠不得不仰起臉,去凝望他。可即便如此,她卻不卑不亢,揚聲道:“他犯了什麼錯,你為何要將他押在這裡?”

步瞻掀了掀眼皮。

他看著薛才瑾放在她臂彎的那隻手,眸光又沉下去。不過片刻,男人的唇角勾了勾,他迎上女子眼中的質詢,哂笑了聲:

“即便他未犯錯,我便不能關押他了麼?”

步瞻的語氣很淡,燈火映照著他冷淡的眉眼,男人麵上神色似乎在警告著薑泠——無論薛才瑾何其無辜,無論他有沒有犯錯,隻要是他想,便可以關押、審訊,甚至殺死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如捏死一隻最不起眼的蟲蟻。

這便是權勢。

任何人都得仰望的、俯首跪拜的權勢。

包括她,也不能例外。

薑泠仰著臉,手臂微微顫抖。

一瞬之間,她的眼中閃過諸多情緒,薑泠握緊了薛才瑾的手臂,一雙眼卻緊緊盯著麵前這一襲雪衣的男子。她眉心微蹙著,努力地想要從對方眼裡發掘出什麼不一樣的東西,步瞻也垂下眼睫,與她對視。

他的眼神,冷漠,無情,高傲。

他一直都是這般高傲。

好像他有了權勢,便可以擁有這天底下任何東西。

便可以對一個人的感情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薑泠眼底閃過一寸失望。

她低下頭,問薛才瑾,還可以走嗎?後者點了點頭,又反握住她的小臂,薑泠不假思索地攙住他,欲往門外走。

步瞻:“站住。”

這一聲,仍是冷冰冰的命令。

見薑泠不理會他,周圍的侍從一擁而上,徹底擋住了二人前行的路。步瞻站在她的身後,冷聲道:

“你們兩個人,隻能離開一個。”

他繞到薑泠麵前,垂下濃黑纖長的睫,似乎也好奇她的反應。半晌,他沉聲道:

“要麼你留下,要麼他死。”

薑泠再度抬起頭。

步瞻注視著她,幽深的眸底,似乎有情緒暗暗湧動。

冷風穿過窗牖,拂動她鬢角碎發,亦拂起她唇角邊的冷笑。薑泠瞧著麵前這個曾經愛過的男人,如今卻是心如止水。

“你又來威脅我了。”

對方微愣,道:“我——”

不等他開口,薑泠道:“若我都不選呢?”

若她非要,執意帶著薛才瑾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