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阿泠。對不起。”
薑泠被他懷抱著,壓在馬車裡,不得動彈。
“跟著朕回宮, 朕不會再關著你,也不會像從前那般管著你。隻要你跟著朕回宮,朕什麼都依你。煜兒還在京都等你回來, 他時常說,他很想娘親……”
步瞻的吻一路沿下。
從她的鬢角,到她的鼻尖、臉頰……卻唯獨避開了那雙朝思暮想的唇。薑泠隻感覺臉上有什麼濕潤的東西滑過,再回過神時,男人已將頭深埋下去。
“他很想……”
薑泠的鎖骨處熱了一熱。
一瞬之間,她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孩童的身影。
他一身紅花金條紗衣, 頭戴著紫金發冠,犀金玉帶上佩了塊月牙形的白玉, 忐忑不安地朝著她仰了仰臉。
“娘親,我……可以牽您的手嗎?”
他的聲音很軟, 一雙眼裡, 寫滿了眷戀。
“娘親, 您這隻算是丟下他, 不算是丟棄了我。”
薑泠鼻子忽然一酸。
是啊,她已有許久未見到她的煜兒。
步瞻用力抱著她, 仿若她是這世上唯一的至寶, 他將臉埋入薑泠頸窩處,用力地吮吸了一口。就在方才,他頭痛欲裂,整個人眼前一片昏黑、幾乎要昏死過去。嗅著這道馨香,步瞻才覺得自己堪堪好受了些, 眼前的景象也一點一點複而清明。
她的身上,藏著他的命脈。
步瞻不知自己從何時起,情緒竟也會變得這般劇烈,他看著懷中失而複得的女人——薑泠的頸窩上多了一道淺淺的牙印兒,此時正麵色清冷,坐在馬車裡平靜地看著他。
看著眼中逐漸染上情動的他。
膽戰心驚之後,他的麵上儼然寫著了心有餘悸。
霞光映在二人的臉頰上,步瞻低下頭,還要來親吻她。
他的目光頓在女子唇瓣之上,問:“可以麼?”
薑泠下意識偏過臉,“你的手按疼我了。”
說完,步瞻的手指稍微鬆了鬆。
男人的手指極修長,霞光映襯著,他原本青白色的指尖泛起了一道淡淡的光芒。薑泠得到了喘.息,後背朝車壁靠去,離他更遠了些。
步瞻問:“現在呢,可以麼?”
不可以。
她右手扶了扶搖晃的車壁。
她的餘光裡,男人正著身麵對著她。她與步瞻的青絲交纏在一起,無論山風如何料峭也一直吹不散開。他的眸光與天際的雲霞翻湧著,薄薄一層影籠罩在男子白皙的麵龐上,不等她反應,忽然,一道異響破空而來。
“嗖”地一聲,似乎有什麼刺穿了霞光。
漫天的紅雲登時破了一個口子,一瞬之間,周遭竟吹掀起刺骨的風。步瞻原本柔緩的眸光敏銳地凜了凜,下一刻,已透過車簾的縫隙,看見那飛速刺來的箭羽!
箭羽直直對準了馬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唰”地刺破車簾。
薑泠側著身,感覺耳邊刮起一道涼風,男人袖口的旃檀香更近了些,他猛地一抬手,於她腦後忽然接過什麼東西。
待她轉過頭,才發現步瞻掌心的箭。
來勢洶洶的暗箭,若不是他空手接住,隻差一瞬便要刺穿她的頭顱!
周遭響起驚惶聲:“有刺客!保護陛下和娘娘——”
唰唰又是箭羽破空之聲,隻不過這次眾人有了防備,紛紛拔劍將箭矢打斷。失了手,身在暗處的刺客唯恐再暴露自己的位置,隻能趁著眼下的慌亂,趕忙逃離了此處。
幽寂的崖穀,終於恢複了先前的平靜。
見刺客散去,談釗急匆匆下馬,掀開車簾,“主上!”
天色昏昏,馬車內更是一片昏暗不明。掀開簾時,幽幽的夜光照射進來,步瞻正襟危坐於馬車上,微蹙著眉,一張臉上血色儘失。
在他身側,薑泠也是嚇得不敢出聲,她呆呆地看著他掌心的箭羽,以及從男人手指尖滴下的血。
汩汩血水,蜿蜒在二人腳邊,醒目又駭人。
直到光影落入馬車,眾人才驚覺——地上這血跡,顏色居然如此怪異!
血水再度染濕了男子的衣袍。
步瞻煞白乾澀的唇角動了動,繼而低下頭,將右手慢慢攤開。
一支穿了手掌的箭,掌心是一灘黑血。
許是失血過多,他手臂上的顏色比平時更加慘白。那是一種不健康的白色,襯得他手腕處的血管愈發清晰可見。
談釗大驚失色。
“主、主上……”
就在他愣神之際,地上又流了一灘血。
一時之間,周遭安靜地隻剩下流水的滴答聲。
薑泠緩過神。
她抿了抿下唇,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步瞻就坐在血泊裡,他似乎不在乎自己的傷勢,反倒是先抬起眸,先看了她一眼。
見她平安無恙後,男人才將右掌緩緩攤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