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過程快速得根本不容薑泠反應。
她跟著柳恕行一道坐下來,滿腹狐疑地瞧著那算卦先生。他看上去上了些年紀,整個胡子灰白如銀雪。老者一邊捋著胡子,一邊有模有樣地掐起手指來。
薑泠在一側,隻覺得頗為無聊。
她先前還曾信過這些,譬如當年於金善寺係下的那一條紅綢帶,也曾寫滿了她的期冀與渴求。可後來她逐漸明白,這世上哪有什麼神明,多的隻是將期望寄托於神明之上的不甘。
至於這種街邊擺攤算命的,她更覺得十分不靠譜。
與她截然相反的,柳恕行似乎對這很感興趣。二人等了片刻,隻見卜算完卦象的老者驀地一抬頭。
“二位不是夫妻?”
“不是夫妻。”
“那更奇怪了。”
“怎麼了?”
算卦先生擰起眉頭,瞧著桌子上的卦象,甕聲甕氣的:“從這卦象上來看,您二位……屬實是命中注定、天作之合啊!”
聽到那句“天作之合”,薑泠的一顆心忽然顫了一下。
緊接著,她的左眼皮也隨之劇烈跳動起來。
她與柳恕行乃命中注定、天作之合?
薑泠不太敢往下去想。
她抿了抿唇,或許因為緊張,或許又因為其他某種情緒,她的下唇瓣被牙齒咬出了一個淺淺的牙印兒。正在思量間,薑泠忽然感覺有道目光正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她不由得抬起頭,恰恰望入這一雙深邃的鳳眸。
柳恕行眼底似有情緒。
她不太敢去看,兀自將衣袖從那男人手指裡抽出來,邁步朝前麵的街巷走去。
柳恕行轉過頭,不知又與那老者說了些什麼,繼而快步追上來。
“薑姑娘。”
她步子未停。
“薑姑娘——”
她仍未停下來。
“阿泠!”
眼前橫亙下一道身形,那人墨發玄衣,站在她麵前。
薑泠嗅到了一陣淡淡的旃檀香,混雜著些許青草的味道。
柳恕行彎下身,微微遮擋住她眼前的光。春光明媚,暖意融融地落在女郎肩頭,嗅著他身上的味道,看著他愈發逼近的麵龐與聲息,薑泠竟感到有幾l分心思不寧。
不及她偏過頭、彆開臉。
柳恕行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臉頰,低低笑道:
“你的臉紅了。”
……
薑泠也不知曉自己為何突然會臉紅。
聽了柳恕行的話,她愈發覺得羞愧難耐,一時間竟有種顏麵掃地之感。
她為何會臉紅,她怎麼會臉紅呢,她都是孩子他娘親了,這都多大個人了怎麼還會因為一句話突然臉紅呢。
薑泠啊薑泠,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冷靜。
定下心。
穩住神。
深呼吸。
正就在此時,柳恕行推門而入。
他走進來時,帶了一地的月影,銀白色的月光落在女郎麵容上,令其忍不住多看了薑泠一眼。也就隻是這一樣,薑泠的耳根子倏地一下紅了,她有些支吾,接過對方做的飯菜羹湯。
取小勺時,二人的手指無意間蹭碰了下。
薑泠快速攥穩湯勺,收回手。
見狀,柳恕行輕輕笑了一下。
二人周遭流動著莫名曖昧的氣息。
夜潮將那氣息拂至薑泠麵上,不等她作出任何反應,忽然有人從外輕輕叩響了房門。
是綠蕪。
薑泠喚她進來。
這小丫頭也未曾料到柳恕行還在屋內,見了他,微微一愣神,繼而走至薑泠耳邊低聲言語。綠蕪道,就在適才,有兩名稱是她故友的人上了山,來到金善寺內,想要見她一見。
“那來者是何人?”
“住持並未明說,隻道是一男一女。”
聞言,她心中大抵有了些思量。
薑泠喝了兩口熱湯,繼而走出房門。還未來到寺院裡,她便遠遠地看見那一雙人影。二人皆一身水青色的衣衫,從背影看上去極為相稱,叫人直道是天作良配,養眼得很。
果不其然,是季老師與十七娘。
他們也是前陣子從江南回到京都的。
他原是想參加今年的百花宴上的百畫展,誰知竟鬨出了那樣的動靜,之後的百畫展也幾l經推遲。二人便一直在京城裡待著,忽然想到金善寺,便過來拜一拜。
季扶聲同她說,四寶坊打點得很好,讓她不用太擔心。
聞言,薑泠點點頭。
當年她一聲不吭地離開江南,季徵也將其中緣由猜了個大概。對此,對方也未曾責怪、甚至未曾埋怨上她半分。如今四寶坊正是蒸蒸日上,如若薑泠還願意回江南,她會一直是四寶坊的二掌櫃。
季徵同她說這些話時,薑泠餘光見著,一側的十七娘子時不時地轉過頭,有意無意地朝她瞟來。
“大約再過上幾l日,便是百畫展的比賽了。我要潛心準備畫展,不便再來看望你。你如今一人在這金善寺,可有什麼難處?若是需要我幫襯的地方,可以儘管同我說。”
聽著季老師的話,薑泠又下意識回望了十七娘一眼。
對方美豔的小臉上似乎閃過一絲嫉妒與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