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090(1 / 2)

細腰藏春 韞枝 9726 字 9個月前

此去西巫,風塵仆仆。

臨走之前,薑泠還去了一趟青行宮。

煜兒正在溫書,她沒有上前去打擾,隻將親手縫繡的襖子遞給一側的女孩。那女孩兒薑泠記得,她是戚家的丫頭,名叫卞玉,與煜兒一起長大、二人關係甚好。

薑泠不知道自己要離開京都多久。

再過些時日即要入了冬,天氣將會一寸寸寒冷下來。念及此,薑泠便為小皇子縫製了一件厚實的短襖。襖是少年最喜歡的暗紫色,其上針腳十分細密,比宮裡一等一的繡娘所繡的還要好。

戚卞玉立在原地,恭敬地接過皇後手中的襖子。

小丫頭生得唇紅齒白,像個漂亮的瓷娃娃,讓人看著喜歡得很。薑泠雖與這戚家小姑娘未有多少交情,但是單單看著,竟也憑空對其多了幾分歡喜。那丫頭看上去格外懂事伶俐,似乎也與煜兒一般早熟。她接過了襖,先是規規矩矩地朝皇後福了一福身,微斂目光時,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薑泠隱約覺著,卞玉仿若想要同她說些什麼。

小姑娘嘴唇微動,方一張了張嘴唇,又將雙唇緊抿起來。她心中有所顧忌,薑泠也隻是淡淡笑笑,叮囑她將襖子交到太子手上。

一聽見要照顧太子殿下,戚卞玉鄭重其事地點頭,將襖緊攥住。就在薑泠目光再度落下之際,她清楚地看見,小姑娘的頰上忽然浮現出一片十分可疑的紅暈。

都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此等少女心事,薑泠又怎會不知。然,她卻什麼話都沒多說,轉過身形,在宮人的攙扶下步步走上那奢麗的轎輦。

發上步搖一步三晃。

車馬顛簸,緩緩駛出魏都。

雖是與步瞻麵對麵坐著,一路上,二人卻是無言。

惦念著長途無趣,薑泠提前叫人買了好幾本話本子,以在馬車上打發時間。她捧著話本自顧自地看著,起初還覺得這一本兩本甚是新奇,可再往下讀時,卻覺得其中故事有些俗套,倒不如她宮裡頭的那本詩集。

而步瞻大多時間都在閉目養神,他看上去仍是病懨懨的,那一層厚厚的被子,將他的雙.腿包裹得嚴嚴實實。

偶爾他會抬起車窗的簾,朝外眺望幾眼,大抵知曉如今行軍在何處了,再與一側的談釗談論上幾聲。

他們所說的話,薑泠聽不甚懂,也不大想聽。

在她的視角裡,那兩人都是一肚子壞水,無論是軍事還是政事,她都無甚興趣,也不想參與那些令人身心俱疲的紛爭。臨走前綠蕪曾這般安慰她,娘娘一直待在宮中也甚是無趣,權當是出門散散心,換個地方遊山玩水罷了。

她認真地想了想,西巫那種地方,好似也無甚好玩的山與水。

倒不若江南,山清水秀,煙雨朦朧。

正在她攥著話本兀自出神間,車軲轆不知是壓到了什麼東西,馬車忽然上下顛簸了一下。她不備,整個身子望前一傾,趕忙下意識去扶車壁。

薑泠甫一伸出手,不等手

指觸碰到車壁,麵前原本正閉目養神的男人微微一抬眸,眼疾手快地攥住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不輕不重。

恰恰扶住了她的胳膊,讓她坐穩身形。

手上的話本子“啪嗒”一聲落了地,麵前之人眼簾微掀,細密的眼睫扇起極輕微的風。他的眸光極沉穩,淡淡地落在薑泠微促的呼吸上,不過一瞬,又緩緩收回了手。

這一顛簸,讓月色吹入了車簾,落在那修長白皙的手指上。

這一場“大病”,雖讓他看上去略顯消瘦與疲憊,可夜風迎麵拂過,愈見其清冷矜貴的風骨。男人手指骨肉勻稱,每一寸皮肉都生得恰到好處,薑泠坐直後,目光也不禁被其吸引了去,眼神定定,瞧著那手指出了神。

就在此時,馬車外的談釗呈上一道軍報。

薑泠立馬回神,眼神從男人的手指上移開。

步瞻顯然是察覺到她帶著異樣的眼神。

男人隻輕掃了她一眼,並未多說什麼,把軍報接過,目光不鹹不淡地垂下。

遠處依稀有群山,山風重重,吹打入車簾。

談釗道:“主上,再往前走便要到東葛山了。”

薑泠知道,他們已經出了京城。

除去京都與江南,她幾乎從未去過其他地方,也不知這東葛山乃何處。她聽著馬車軲轆的轉動聲,感受著迎麵吹過來的夜風,隻覺得身上瑟瑟發冷。

她的指尖微僵,餘光見著,談釗又將車簾稍稍抬了抬。

“主上,您的毛毯。”

步瞻的腿不好,不能受凍,時不時還要施針。

薑泠側了側身子,不去看談釗。

卻見正坐著看軍報的男人輕抬起下巴,用下頜點了點她所在的方向:

“給她。”

步瞻的聲音很輕。

他的目光明明並未轉過來,可薑泠卻莫名覺得,對方就是在看她。

“山裡夜間冷,娘娘注意身子。”

見步瞻這麼說,談釗隻好也將毛毯遞過去。薑泠將其披在身上,轉過頭,望向車窗外那一輪明月。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山間的月亮似乎比宮裡頭的要明亮上一些。

遠遠的一輪彎月,殘缺了個破破的口子。月亮周遭是孤寂的幽黑的天幕,放眼望去,遼闊的夜幕中看不見星子,隻餘下大片大片烏壓壓的雲,帶著冷風一同傾壓下來。

看這天色,好似又要落雨。

薑泠偏著頭,目光儘數落至車窗外。

陰光沉沉,隱約之間,似有一道目光落在女子麵頰上。對方的眼神十分溫和,凝在她頰側良久。

那目光分明無聲,卻宛若一炬灼灼燃燒的火把。火焰於原本清冷的黑夜中點燃,冒著“滋滋”的熱氣,十分燙人。

薑泠思忖少時,轉過頭。

卻見步瞻握著手裡的軍報,垂眼坐得端直。

他的眼睫如小扇一般垂搭下來,腿上蓋著厚厚的褥子,看上去分外安靜。

察覺到她的視線,男人亦轉眼望了過來。

二人目光相觸的一瞬,周遭恍若刮起徐徐微風,拂得人眸光不由得顫了一顫。薑泠抿了抿唇,麵無表情地再度彆開臉。

她似乎聽到了步瞻那一聲極輕的歎息。

縹緲的旃檀香氣,混合著淡淡的草藥味,將她的周身一寸寸裹挾。

……

從京都到西疆,要走很長一段路。

最起初,薑泠還能適應這等長途跋涉,可隨著馬車越往西行駛,她腹中的不適感越發強烈。

綠蕪同她說,她這是水土不服。

薑泠的身子本就孱弱,這一路又十分辛苦,身體感到不適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隨著這馬車一步步往西行駛,她的不適感愈發強烈,甚至到了幾近作嘔的程度。

察覺到她的異樣,步瞻叫停了行軍的步伐。

薑泠連忙走下馬車,扶著道路一側的一棵大樹,兀自乾嘔起來。

將至冬季,可今日的太陽卻莫名毒辣。火辣辣的一層透過乾禿禿的枝乾,落在薑泠白淨的皮膚上。不過少時,她的額頭、脖頸處已然蒙上了薄薄一層汗。

“娘娘,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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