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林歸途做導演的, 花錢的地方本來就多,整個人日常生活就比較節省。
所以吃窮鬼套餐怎麼了?找之前幫助過自己的弟弟求職又怎麼了!
他一邊啃漢堡,一邊懷疑人生。
這是搞什麼?貧窮的我是不小心進入到什麼修羅場了嗎?
怎麼了,不小心夾進誰和誰的中間了啊?
林歸途看著手機, 很迷茫。
他有些迷茫, 路澄反而盯著手機屏幕, 勾著唇角, 覺得有點好笑。
江鶴, 嘖, 江鶴你啊。
江鶴的占有欲越來越強了, 而且有的時候很莫名。看見他和誰接觸,都會下意識覺得嘖路澄不會喜歡你吧?路澄喜歡你怎麼辦啊?路澄不會不要我了吧?
然後鬼鬼祟祟各種打探直到自己能安下心來,結果等到路澄又接觸誰了,新一輪的占有欲又起來了。
江鶴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好, 知道這樣不討喜,於是每次這麼做的時候, 都小心翼翼盯著路澄, 各種揣摩路澄的心思。
路澄生氣了嗎?沒有。那我再湊近點。
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隻能我做狐狸精,你們都不許!你們都走開!
路澄還沒生氣, 哇他脾氣真好,那我再湊近點。
這麼做久了,大概江鶴也品出來了路澄對於他的縱容。於是再麵對這些事情的時候,江鶴也會莫名生出一點底氣。
雖然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底氣,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資格有這樣的底氣。但就是有底氣!
他就是像一隻剛剛鑽出洞的小狐狸,站在曠野上,站直身體,抖抖自己的狐狸毛, 昂首挺胸地對著所有人吱吱叫。
所以拉群怎麼了?問你拉群怎麼了?
什麼得寸進尺,什麼恃寵而驕,拉群不行嗎?是有什麼必須要私聊的嗎?江鶴不能看嗎?江鶴真的真的不能看看嗎?
給我看看!!
【Raki:不要私聊哦,我都要看的!】
【林歸途:好。那你倆私聊的也發群裡,我也看看。】
【Raki:???你做夢!】
他倆要打起來之前,路澄果斷出手。
【綠橙子:@林歸途,世界觀時間線發你一份,記得保存。】
【綠橙子:@林歸途,出個方案摘要回頭咱們和內容部門那邊討論一下。】
林歸途:……哇,還真的是工作群?
路澄直接就在群裡說公事的做法,一下子就哄住了江鶴。
江鶴捧著手機,抿著嘴偷偷高興半天,才覺得哎呀是不是這樣太直接了,感覺整個人都沒有那麼小白花了。
想了想,去望月打包了路澄喜歡吃的紅油肚絲、清蒸鱖魚、小炒牛肉什麼的一大堆,去路澄辦公室找他。
一進門,就看見路澄在擺弄一個小鴨子擺件,黃色的小橡皮鴨,一捏就吱吱吱叫喚。
路澄用指尖把小黃鴨在桌子上撥弄來扒拉去,還用指尖戳它,那小鴨子吱吱嘎嘎地發出聲音。
江鶴走過去,拎著裝著好幾個打包盒的袋子,往桌上一放。
他覺得這鴨子有點可愛,不像是路澄的東西,扭捏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哪來的?”
路澄正玩得上頭,隨口說:“彆人送的。”
……好啊。江鶴滿腦子在想是哪個彆人。
孟竟軒嗎?肯定不是,他早破產了,而且經濟犯罪的案子還要一審,估計還忙得痛不欲生地在準備材料。
季淮嗎?季淮公司破產之後,他無所事事,倒是偶爾也來纏著路澄。但路澄現在很忙,基本都不理他,他也不是那種多專心癡情的人,也一直到處玩。
而且這東西也不像是季淮能送出手的東西。
江鶴憋屈地想了想,覺得隻有林歸途了。
哼,真好,在美國留學回來,把資本主義作風都帶回來了!
送這麼可可愛愛的小鴨子給路澄玩?又小巧精致,看起來也不貴,很容易就叫路澄放下戒心收下了,對不對!
路澄又搓了搓鴨子的頭,等回頭看江鶴的時候,才發現江鶴扁著嘴,瞪著眼睛看著他,一聲不吭,但是眼神裡都是倔強。
路澄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他腦子裡麵在想什麼了。
送?誰送你的啊?誰送你這個東西的啊?我認識嗎?我認不認識送你東西的這個人?
滿腦子估計都是這些東西。
見路澄看過來,江鶴還有些慌亂,急忙把目光錯開,不盯著路澄了,死死盯著那隻小黃橡皮鴨子。
路澄可無奈了:“彆人送的。我買這個——”他拿起一旁的奶茶晃了晃,又指了指鴨子。
“彆人送這個給我。賣這個東西的‘彆人’送這個給我。”
路澄歎口氣,笑著挑眉:“你在慌亂什麼?”
江鶴聽到這個解釋,看看那杯奶茶,心裡安定了很多。
隨即臉上泛起粉色。
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怎麼一點小事情就要跟著追問,這樣顯得都不是可愛小白花了。
可也沒辦法,忍不住就是忍不住。得知是誤會,他就垂著眼睛,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對路澄笑笑,又撓了撓臉。
路澄見他這個樣子,突然開口:“我們認識三年多了。”
江鶴抬頭看他。
是啊,三年多了。
路澄:“三年多的時間,你還占有欲這麼強嗎?”
江鶴想了想,盯著路澄,腳尖在地板上搓了搓:“我、我就是這個樣子。”
理不直,氣也壯,大概就是此時的江鶴了吧。
路澄垂眸笑笑:“我的意思是,三年多了,也該對我放心了吧。我身邊有比你更親近的朋友嗎?”
江鶴想了想,還真的沒有。
這麼說來,他完全沒必要總是保持著戰鬥狀態,一看見誰要和路澄親近,他就要往上撲。
可他就是不滿足。
他就是不知足、貪婪、得寸進尺的反派角色,一點也不知道什麼見好就收。
不敢麵對愛情的,何止隻是路澄呢。路澄不相信愛情,江鶴也總是覺得自己配不上愛情。
不敢讓真實的自己被看見,總覺得一旦路澄知道真實的自己,他現在所能得到的一切,就全部消失。
一個人下意識去躲避,一個人儘力維持現狀,享受此刻的陪伴,珍惜彼此的給予,不肯、不敢、不願向前。
如果說江鶴對於彆人的警惕心是10%,對於林歸途的警惕心是30%,那麼對於江澈的警惕心,就是拉到滿格的100%。
他最開始裝小白花的時候,參考教材就是江澈本人。怎麼可能對著江澈沒有警惕心呢?
江澈現在也是真的可憐。
從江澈身體開始告警的時候到現在,其實沒有多久的時間,也就兩年。
但江澈整個人身體虛弱下去的速度,真的叫人瞠目結舌。
江澈的身體徹底不行了。
路澄和江鶴周末去看他的時候,他剛從ICU裡麵轉出來,但意味著的並不是好轉,而是近乎放棄的保守治療。
路澄到病房的時候,正是黃昏。
夕陽透過落地窗打進來,把這家私立醫院最好最大的病房籠上金光,落地窗邊都鋪滿了金暉。
江澈靠在床上,他有些呆呆地望著窗外,看著火燒雲一般的景色,沒有發出一聲。
路澄走過去,江鶴站在他身後。
路澄叫他一聲:“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聽見人叫他,江澈這才轉過身來,陽光打在他的身上,他臉上還是笑著的,目光灼灼,眼神亮晶晶的。
他瘦了很多,臉頰上麵都沒有什麼肉了,瘦削單薄得好似一張白紙。
閒聊的時候,江澈還挺開心的。
“我又想到當初和你去錄《身份套娃》的時候了。我本來就不聰明,你還騙我,雖然我被騙得很慘,但是節目效果很好,對不對?”
他提起來還有點驕傲:“那期節目直到現在,還是很棒的節目!我之前還看到好多網友推薦去補課呢。”
“可惜他們也在問,為什麼江澈這兩年不出來拍戲接綜藝了。”
江澈提起這個,有些落寞地垂下頭。
可再抬起頭來,他還是溫柔地笑著。
路澄能看出來,這就是江澈想的。
“我還蠻幸運的,也不痛不癢,算不上痛苦。也不用化療,瞧我。”他說著話,還晃晃腦袋,“頭發還是很茂盛,對不對?”
“隻是好漫長的折磨啊。”他這樣感慨。
可比起短促的死亡,漫長或許已然不錯。
江澈是個有點笨的人,性子有點慢吞吞,哪怕對待糟糕的事情,整個人也不會暴躁起來。
他就是友善又真誠,清純又可愛的性格。
他可以接受自己臥床,可以接受自己麵對病魔。他甚至會覺得,自己在慢慢成長起來,在一日一日從死神手裡奪命的時光裡,更成熟更強大起來。
但季柯丞受不了。
季柯丞在江澈生病的時間裡,一直發瘋一樣纏著路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