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不到更好的配型,也覺得不會再有什麼配型比路澄更好,最開始還是隻要輸血、骨髓、神經元乾細胞什麼的。
說法也很強硬,知道以路澄的名氣和身份,他來不了硬的,就道德綁架。
“你要救他,你不救他的話,還有誰能救他?”
“又不是要你的命,隻是要你幫幫他而已,他現在生病,你難道看不見嗎?”
“我知道你為什麼不想救他,因為江鶴和他關係不好?那是因為江鶴卑劣到令人作嘔,所以才看不慣他,你長眼睛的話,就應該知道相信誰!”
路澄一直不搭理,季柯丞說話過分,路澄就找個沒人的時候揍他一頓。
專門對著臉打。
直到幾天前,在季柯丞收到了最後通牒,得知江澈一定要找到配型臟器,更換心臟和腎臟等器官後才能活下來後。
季柯丞終於做了一件他兩年前就想過的事情。
也正是這件事情,叫路澄此時此刻必須來見江澈。
江澈隻是傻白甜,外加上有點笨,他又不是傻。
這非年非節的,路澄帶著江鶴一起來看他,他也覺得奇怪,就委婉地問:“你這次來見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不單單是見你,也是見季柯丞。”路澄這麼說。
江澈:“小丞嗎?他平常這個時間,都是在這裡的。奇怪,今天倒是不在,可能是公司有事情吧?”
正說話的時候,季柯丞卻直接破門衝了進來。
整個人喘著粗氣,捂著心口,看見病房裡三個人的時候,才站穩站定,沒多說話。
本來季柯丞肺就不好,不能這麼猛跑。也不知道是什麼刺激叫他一路狂奔,現在站在那裡的時候,整個人的臉色都有些蒼白。
江澈滿臉擔心:“沒事兒吧?小丞?你跑什麼呀,不用著急的,我沒事兒的。”
季柯丞走過來,哄了江澈一會兒,全程和江澈說話的時候,目光卻一直在路澄身上打轉。
江鶴死死盯著他。
看看看看,看個屁啊?江澈還不夠你看的?
死寂的氛圍僵持了一會兒,季柯丞對著路澄開口:“你們怎麼來了?”
“正好沒事兒,就過來看看。”路澄漫不經心地回答。
“沒事兒就走吧,開開在這裡養病,也不適合招待你們。”
江澈也附和:“你們先回去吧,過陣子我再好些了,我們約著出去玩。”
路澄就起身,站在那裡,垂眸俯視著坐在床邊的季柯丞,將手按在了季柯丞的肩膀上,慢悠悠開口:“要我開車送你回去嗎?”
他的重音,咬在了“開車”這兩個字上。
這話一出,此時此刻的季柯丞終於知道了路澄是來做什麼的了。
他直接站起身,一把揮開路澄的手:“該說的話再開口說,不該說的話,我勸你一個字都彆說。”
江鶴這暴脾氣忍不住了,直接衝上來:“你凶誰呢?你打他手做什麼?喲,你肩膀就那麼金貴,摸一下都不行?”
“聽見沒有,路澄,以後不要隨便摸彆人,人家不願意讓你摸。”
路澄:……這話說的,你要是說這話裡麵沒有點兒個人恩怨和個人情感,誰信啊?
他沒忍住笑,低頭笑了一下,才又抬起頭,看著季柯丞的眼睛,和他對峙。
“你做了事情,我卻不能說?你以為你行事有多高明?以為即便事情敗露了,我也隻會在暗地裡報複,我不可能把事情拿到你麵前說?”
路澄眉眼冷冷的:“你低估我了,季柯丞。我告訴你,你敢做,我就敢說。我不僅敢說,我還敢報警。”
江澈坐直身體:“什麼報警?”
路澄看看江澈,故意說:“哦,他沒告訴你?”
“他打聽到了我會和江鶴去小豆山的消息,買通了人,改裝了我的汽車。”
“如果按照他所想順利的話,我會開著車在去往小豆山的路上,直接爆炸或者熄火。而他會帶人一路跟著我們的車,把我們帶走,偽裝成連人帶車墜下懸崖。”
路澄看著江澈:“你有資格知道這些是為了什麼,為什麼他要對著我下手。因為我的心臟和腎臟和你配型一致,一旦換給你,你就會好起來。”
他回頭看著一臉臥槽的江鶴:“而江鶴,你的弟弟。因為一直跟在我身邊,所以是附帶的短命鬼。”
江澈臉色蒼白,顫抖出聲:“……小丞?”
季柯丞從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哼,他搖搖頭,滿臉衰敗。
他知道自己失敗了,可他並不後悔。
“……你不會知道他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我必須這麼做,我隻能這麼做。”他喃喃開口。
而後,他轉過頭想握著江澈的胳膊,江澈卻向後仰了一下,直接躲開。
季柯丞哀求著:“不會有更好的辦法了,開開,你聽我說。這樣你才能好起來。”
“一定要把臟器都換掉,這樣才能救你。我都準備好了,如果順利的話,一點事情都不會有的。隻可惜……隻可惜沒叫你死。”
說到最後,他恨恨地看了一眼路澄。
江鶴破口大罵:“你真是瘋子,你瘋到全世界所有精神病院裡的瘋子加起來都補不上你缺的心眼。沒見過你這麼法外狂徒的!”
他咬牙切齒:“是我害江澈得病的?還是路澄害江澈得病的?你挺能想啊,還找荒山裡動手,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吧,要不了幾天,警察就把你逮住!”
季柯丞隻盯著江澈的眼睛。
“幾天就夠了,幾天的時間就夠了,足夠給開開做完手術了。手術都做完了,臟器已經在開開的胸腔裡了,沒見過什麼法律能把它們挖出來。”
“我被抓有什麼?他能活下來,他能健健康康活下去。”
他篤定極了:“那就足夠了。”
江澈此時才恍然大悟,慘慘一笑:“難怪,難怪我最近多了那麼多檢查項目要做,多麼那麼多藥必須吃。原來你是在計劃這個。”
“……那我是什麼?”
他向前一撲,盯著季柯丞的眼睛,用手背上布滿針孔的手掐著季柯丞的手腕:“如果我的命要剝奪另一個人的命才得以繼續,那我算什麼?寄生嗎?”
江澈說到這裡,兀自笑了一下,笑得可憐又漂亮。
他輕輕笑著,一直以來在治療中,一直熠熠閃光的眼神,徹底黯淡下去:“你瞞著我。”
“我以為你愛我,可你瞞著我。”
季柯丞在路澄指出他計劃的時候,都隻是覺得可恨,隻是覺得惋惜,沒見到他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
直到此刻,直到此刻江澈滿臉淚水地看著他,他才終於慌起來。
“我是愛你的,我是因為愛你才這麼做啊,開開。”
江澈搖頭:“是啊,你愛我。你隻是愛我,你不在意我。你不在意我得知真相後,會想些什麼。”
“你不在意我的思維思考,你不在意我的靈魂底色。你隻是愛我。”
江澈鬆開了手,坐在那裡,好像這世界的真相,終於越過那些隔閡,第一次真實可怖地來到他的麵前。
他輕輕地自言自語:“我得到的愛,都是這樣的,都是愛我,都隻是愛我,不會想我以後能夠成為什麼樣的人,不會想我聰明一點可靠一點。”
“就像你。你會希望我永遠是個笨蛋,永遠什麼都不知道,永遠作為接受你愛的載體。”
“那你究竟是愛我,還是愛你自己?”
江澈喃喃道:“我明白了,原來我得到的愛,都是那些人,透過我,愛著他們自己啊。”
一點都不希望他成長,一點都不想他的想法。
從孟竟軒,到季柯丞,從圍著他覺得他長得討喜的那些人,到喜歡他說他是團寵說他是萬人迷的那些人。
季柯丞徹底慌了,他用祈求的語氣說:“怎麼會呢?我愛你的,我當然愛你,開開。你甚至不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你比我的命還要重要,我為了你犯罪,我隻想你活下去,這是多偉大的愛啊……”
路澄戳戳江鶴,語氣諷刺:“來,看看,又一個偉大愛情。”
江鶴要罵街了。
艸!怎麼身邊全是這種不正常的愛情!這樣下去路澄怎麼可能相信愛情啊?他什麼時候才能和路澄啵啵啊?
江澈也要罵人了。
江澈這麼一朵輕輕憐憐的小白花,硬是發出一聲冷笑。
“我不知道,你也從不告訴我,因為你覺得我不配知道,我不配經曆什麼獲得什麼成長什麼,對吧?”
“你把這些強加給我,為了我能活下去。我告訴你,季柯丞,如果我靠彆人的命才能活下去,我不如現在就去死。”
他直言:“我做好了死亡的準備,不畏懼,不擔憂。你的偉大愛情,會讓我覺得因為你這兩年的陪伴,而生出的愛,真的是個笑話。”
季柯丞無話可說。
偏偏路澄刺激他:“我已經報警了。”
“你準備好,殺人未遂,不是那麼容易跑的。”
季柯丞回過頭,眼底猩紅,他用幾乎能殺人的眼神,看著路澄。
而路澄卻向他走過去。
路澄走到他麵前,抬起手,季柯丞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滿眼仇恨。
搞笑,和路澄比力氣?
讓你這病秧子見識見識雙開門貓貓頭的力氣有多大!
路澄握住季柯丞的胳膊,又揮開他的手,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季柯丞脖子上的項鏈。
那項鏈是細線拴著的吊墜,平時都被季柯丞戴在懷裡,此時被路澄扯出來,才看見那吊墜到底是什麼。
是一個鍍銀的小觀音像。
很小的一個,做得很粗糙,看那質量也能察覺到,不是純度多高的銀子,不值什麼錢。
可季柯丞的反應相當大。察覺到吊墜被路澄扯出來了,猛地站起身,就要和路澄拚命一樣,拳頭奔著路澄的臉就去了。
路澄輕笑一聲,手上使力,硬生生把細線在季柯丞最脆弱的咽喉處崩斷。
他把吊墜握在手裡,在季柯丞發瘋之前,輕描淡寫說了兩個字。
“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