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完蛋了, 徹底完蛋。
直接完大蛋。
江鶴不是蠢蛋，他隱約察覺到了隱藏在路澄眼神中的情感。
那些像是春雪微融後，從沉寂的冰雪中醒來的情愫, 凝在路澄抬眸望過來的一眼裡。帶著雀躍，似乎隨時渴望著自己去他身邊。
他好像對自己，有點心動了。
……那怎麼行呢？
江鶴刹那間, 隻覺得心間擂鼓作響，陡然之間方寸大亂。
是心動嗎？是路澄在心動嗎？
那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對自己心動呢？
江鶴突然覺得非常生氣，隨著那股怒氣一湧而來的，是濃濃的委屈。他要狠狠咬著自己的後槽牙，才能不叫眼淚忽然之間就這麼落下來。
他寧可路澄不心動。
不心動還好，不心動的話, 江鶴想著的隻是要陪在路澄身邊，隻是渴求老天爺把路澄給自己, 在虛假的求神中得到一絲慰藉。
可路澄心動了。
一直覺得愛情是荒謬東西的路澄，一直說理解不了愛情的路澄, 一直覺得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愛情的路澄……居然對著他心動了。
路澄真的對自己心動了, 那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嗎？
那意味著路澄喜歡他偽裝的模樣了, 喜歡他裝成的樣子。
喜歡他清純善良, 喜歡他友善溫柔，喜歡他對人說話輕柔好性, 喜歡他樂觀開朗活潑可愛。
那柄懸著的短劍, 一直掛在他頭顱之上。
如今終於隨著路澄的一個眼神，細繩崩斷，短劍墜落，刺入心口，無處逃生。
他在最開始就知道問題的答案, 努力將答案寫滿試卷，交卷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滿分，可那都不是他心中的答案。
他照著誰裝的？江澈呀。
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路澄……喜歡江澈。
江鶴默默轉過身去，抬起手，重重抹了抹眼睛，不肯說話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那些溫和的語言，俏皮的玩笑，像是破掉的肥皂泡，在晴空中化作亮晶晶的虛無。
路澄心情很好地路過他，抱著噸噸去玩。可江鶴要難過瘋啦。
他憋屈地坐在沙發上，正鬨心的時候，隻好機械地刷著手機。巧了，正看見江澈接受的一個專訪上線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江澈的身體也好起來了。
他經過這樣一病，確實成長了很多，不僅僅自己的心態，麵對失去的處事態度也成長了不少。
尤其是他在娛樂圈裡的事業都停滯兩年了，也需要循序漸進地回去。所以接受個專訪，就是個很好的選擇。
江鶴以前刷到江澈的采訪什麼的，什麼？江澈？狗都不看。立馬刷走，多停留一秒都覺得煩心。
但此時此刻，他心裡麵本來就賭氣，也想看看江澈到底哪裡好，怎麼學到江澈的一點皮毛，都能得到路澄的憐愛！
他就坐在那裡，捧著手機，看江澈的采訪。
路澄猶豫了一下，還是湊過去看他。
剛湊過去，就看見手機裡響起江澈的聲音。
路澄當時還一驚。怎麼回事？江鶴看江澈的采訪嗎？哈？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怎麼了怎麼了，江澈是要說什麼爆炸性言論嗎，江澈要宣布外星人即將降臨的消息了？
什麼，沒有啊。既然沒有，那江鶴怎麼會主動看江澈的采訪？
路澄湊過去，正好聽見那邊主持人發問：“那你一直以來，最想合作的演員是誰呢？”
江澈笑著，說出了自己的答案：“是路澄。”
“我真的很喜歡看路澄演戲，他身上的那種感染力很動人。之前路澄參演的那部電影上線視頻平台的時候，我迫不及待趕緊看了。”
“那種克製的癲狂感覺恰到好處，他有一些細節處理得非常生活化，你會覺得真的有這個人的存在，這不是戲。”
而且路澄很有靈氣，腦子好使，能很沉浸地代入人物，對手演員都很喜歡和他對戲。
江澈輕輕歎口氣：“我覺得演戲，真的很靠天賦和體悟。我二者都不是很強。”說到這裡，他還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但是，我也會努力的……”後麵就是在說自己是怎麼喜歡演戲、自己對於演戲的感觸什麼的了，路澄和江鶴都沒有在聽了。
江鶴在聽到“路澄”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幽幽轉頭看向路澄。
路澄正低頭給狗撓腦殼，見他望過來，心中好笑，覺得江鶴的“江澈過敏症”可能又犯病了。
“怎麼了？”他低聲問。
本來按照常態，江鶴會好好解釋，或者若無其事，而不是……
而不是站起身，轉身離開。
江鶴走掉了。他沒法再坐一下，整個人都有點發抖了。
他覺得不行。江鶴就是覺得不行。
他覺得誰想和路澄演戲都可以，江澈想和路澄演戲，就是不行！
那種嫉妒充斥著腦海，叫他覺得心裡翻湧著鉤子，像是要一點點刺破他的心。
是誰都行，怎麼偏偏是江澈。
善良的江澈，清純可愛友善的江澈，懸掛在他頭頂成為陰影的江澈。
路澄看他斷然離開的背影一眼，給狗梳毛的手慢了下來。
他整個身形停滯在那裡，半晌，發出一聲自嘲的冷哼。
……這樣嗎？
路澄能察覺出江鶴對他的喜歡，有時能觸碰到江鶴那隱藏在重重包裹下的，滿腔情意。
他也覺得，像此時此刻的情況，在江鶴已經向他邁了999步的情況下，他向江鶴走1步，或許就可以迎來幸福、美妙、泛著剔透泡泡的漂亮結局。
他沒想到，他試探著向江鶴這邊走了1步後，江鶴能驚恐地把之前走過來的999步全數倒退回去。
隻需要一點試探，就連說話都不說了，更彆提更多。
怎麼了？
之前的那些……難道是錯覺嗎？
這叫路澄摸不著頭腦。
還是摸不透愛情，或許愛情存在，隻是，是很高深的東西罷啦。
路澄也覺得有些無助。
他沒有耐心，也害怕有耐心，誰知道耐心等到得到的是不是傷害？於是他的那種不耐煩的勁兒又上來了，一瞬間覺得情情愛愛什麼的，不僅是個壞東西，還是麻煩的東西。
他本身性子就是外熱內冷，這邊下了決心，那邊也不總逗江鶴了，也不總要和江鶴搭話了。
這下好了，這在江鶴看起來，就更鬨心了！
他一邊覺得好啊我就知道沒人喜歡我，一邊覺得逗我兩下就跑到底什麼意思，整個人像是憋屈著的水氣球。
憋著氣，要是給他戳漏了，裡麵全是生氣的氣和眼淚的水。
但是，賭氣歸賭氣，馬上就到路澄出道三周年的日子了。
當時一部《承江岸》讓路澄成了那麼多人的牆頭，白渚的角色直到今天在白月光界仍然絕殺。
瀕死時候的吐血，唇角帶著恨意的笑，整個人都是泣血白月光的典型。
被好多人愛著，直到現在還是很多人的心頭不可提，提一下都要嗚嗚嗚嚶嚶嚶。
桑德霓計劃趁著這個時間段，再好好寵粉一下，於是問路澄又要了一堆簽名照片，準備聯合什麼超話社群還有綠橙子網站，都要開展活動。
綠橙子網站經過發展，是一個充滿著愛和關注的優秀app！叫路人產生好感到入坑完全一條龍，沒有任何阻礙。
每到活動節點，各種派發小禮品小周邊，寫同人文、畫同人圖、做視頻剪輯，那些愛籠罩在互聯網的小小角落裡，由無數閃光的片點彙聚而成，最終重重融入路澄的心。
所以路澄可願意簽名了！不僅簽名，還畫點顏文字小表情，也是手到擒來！畫得略微有點醜，但是沒關係，打開手機搜索簡筆畫，現學現賣！
路澄在會議室裡寫簽名，寫累了就刷會兒手機，看看論壇。也點進微博私信看看粉絲的碎碎念。
他簽了不少名字，可總是會有粉絲，還沒有擁有他的簽名。感覺收到了這麼多的愛意，連一點點的回饋都沒有放進粉絲手裡，就叫路澄覺得心裡不是滋味。
尤其是……他點進了和心頭小路的聊天框。
這位做了網站和app給他的粉絲，從開始到如今，一直默默在這裡，給他的愛很多、很熱烈、很赤城。
但都是沉默著，默默為路澄做了很多事情。
路澄對著聊天框沉默著，到底還是發出了消息。
【留個地址，我寄禮物給你吧？】
心頭小路秒回。
他就說不用。怎麼說都是不用。從之前幾次問詢，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用。
一瞬間是喜歡，堅持這麼久，是很真實的愛。
【沒關係的，不是多貴重的東西，隻是算作紀念。】
心頭小路沉默了一會兒，甩過來一個地址。
【xxxxxx木元大廈19層橙子喝喝前台。】
路澄拿著手機，盯著屏幕，半晌，他輕輕一笑。
回身，就看見江鶴扁著嘴捏著手機，站在會議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