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都扁扁著下垂，整個人喪氣極了，像是一個剛出籠所以不高興的包子。
路澄歎了口氣，一聲感慨從喉頭湧出：“是你啊。”
多麼情理之中的事情啊。
在所有說著愛他，或者真的愛他的人裡，江鶴是最愛他的那個。
江鶴扭捏著走過來，抽抽鼻子，好像是剛把眼淚憋回去。
鬨了兩天脾氣，有了一些彆扭，江鶴終於忍不住走過來，對著他伸手，就差把手伸到路澄鼻尖下了：“給我。”
他重複一遍：“簽名照給我。”
路澄緩慢地眨眨眼，那種陌生的情緒包裹著他的心臟。
他看著江鶴：“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江鶴：“……我希望所有人愛你，我唯一不會嫉妒的，就是好多人和我一起喜歡你。”
路澄隻感覺……快被他溢出來的愛灼傷了。
“不要和江澈演戲。”
江鶴低著頭，說出這麼一句話，語氣裡很低沉，悄悄抬手扯住了路澄手臂上的襯衫布料。
江鶴這樣講話，故意在說話時候埋了點哭腔進去，讓自己聽起來楚楚可憐。
江鶴早就意識到他越裝越上癮了。
每次路澄笑著對他說，他是一個心軟善良的人的時候，好像他真的是一個這樣的人了。
可是，他不是的。他是偽裝成那個討路澄喜歡的樣子的。
骨子裡的自卑和自厭，一直跟隨著他。
路澄反手按住了江鶴的手背：“我不會。我不會那樣做，我把你看得那麼重，我不會那樣做惹你傷心。”
“可是你呢？你為什麼生悶氣？如果你這麼喜歡我，為什麼要躲呢？”
江鶴垂著頭，憋出來一句：“我不喜歡江澈。”
路澄有些摸不著頭腦：“我知道啊。”
江鶴不喜歡江澈，難道是誰什麼秘密嗎？這不是相當於公理一樣的東西，擺出來作為事實嗎？
江鶴此時都不用裝委屈了，就是很委屈。
他在路澄麵前，忍著脾氣做很好很好的人，不做那個暴戾乖張罵人的反派角色。
可此時，他執拗地抬起頭，要一個最終的答案。
“是，我就是惡毒，我就是這麼惡毒又暴躁！我不想他死，但也不想他健康，他怎麼沒留下後遺症！他怎麼還是那麼招人喜歡！”
“……我喜歡你呀。我一直喜歡你。我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你。”
江鶴笑起來，卻像在哭，狐狸眼微微上挑，聰明的神情裡卻是自毀般的絕望：“我就是在裝江澈！我就是在你麵前裝江澈，所以你才喜歡我。我知道！我知道這個！”
他呢喃著。
“江澈多好啊，所有人都喜歡江澈。所有的那些讚美的詞，都可以用到江澈身上，我是什麼？我裝了這麼久，我才能和你做好朋友。結果你心動了，你對我裝江澈的樣子心動了！”
“那我算什麼？！”
好家夥，活生生給路澄氣笑了。
路澄深吸一口氣：“江鶴！”
他要打斷他，可江鶴正在氣頭上。
路澄沒見過江鶴這樣子生氣，又叫又跳，還要伸腳去踢去踹會議室的桌子。
“我脾氣就是壞，我已經很控製了，但還是亂吃醋！見到彆人離你近一點，我就不高興。我就要罵人！我討厭他們，我討厭這個世界，我要揍翻所有人！！”
路澄：……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沒什麼不能說的了。
江鶴抹抹臉，惡狠狠道：“我就是這樣壞的人！哼，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歡溫柔善良清純無辜的小白花，可我不是！”
他甩下一句：“你以為我會哭著求你喜歡我嗎？我不會！我就是惡毒，就是暴戾，就是壞蛋，你看著辦吧！”
江鶴垂著頭：“隨便你喜歡誰……隻要你不和江澈在一起，隨便你喜歡誰。”
他倔強地抬著頭，盯著路澄的眼睛：“隻除了江澈。要是你喜歡江澈，我就要鬨得你們不得安寧。”
路澄笑了笑：“除了江澈，誰都行？”
江鶴默認。
還不是一般的默認，是委屈著默認，發出一聲長長的嗯。
路澄戳了戳他的臉頰，戳戳鼓著臉不高興委屈巴巴的江鶴。
“喜歡你，行嗎？”
好嘛！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江鶴的眉毛都快擰起來打結了。
江鶴連路澄的表白尾音都沒落下，立馬下意識回了一句：“不可能。”
“你喜歡的是江澈。”他哽咽兩下，“你喜歡的都是江澈。”
路澄覺得好耶，這個漂亮腦殼有病病。這腦子怎麼不通了啊？
怎麼打結了！
路澄氣得語無倫次：“江澈就在那裡，我要喜歡江澈，我就去喜歡江澈了！我脫褲子放屁，讓你這個中間商賺差價乾嘛啊？”
江鶴原地蹦了兩下，發狠：“你喜歡的是我裝出來的江澈的模樣！”
路澄都無語了：“你也就是裝模作樣一下，你又沒易容，我分得清，好嗎？”
“我知道彆人的眼裡，你暴躁自大有病，但在我這裡，你就是禮貌謙遜完美。”
路澄歎口氣，盯著江鶴臉上的怔愣，和臉頰的淚水：“你都已經懷疑我喜歡江澈了，你就不能懷疑是我雙標嗎？”
江鶴沉默著，不發一言。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顫顫巍巍舉手，問：“……你真的喜歡我？”
路澄就差翻白眼了：“我無語了，你到底在不信什麼啊？！”
江鶴像是本來露出個頭，此時被大聲一點講話，就要縮回去的小刺蝟一樣。
他偏過頭去，錯開路澄的目光：“……我怕我不值得。”
江鶴隻要情緒激動的時候，都會渾身發紅。眼下發紅，臉頰也紅起來，整個人粉粉的，好像粉紅小豬。
粉紅小豬說，自己不值得他的喜歡。
就很可愛，可愛到甚至有些不像是真人的那種可愛，可愛到有些卡通的可愛。
太可愛了。
路澄在心底長長地喔了一聲。
小可憐。這小可憐模樣，怪想欺負他的。
路澄低著頭，盯著整個人粉粉的，眼角不時有淚滴落下來的江鶴。他眸色發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是沒忍住，彎腰俯身，湊到江鶴臉邊。
咬了他的臉頰一口。
江鶴：？
江鶴捂著臉，錯愕地看著路澄。
路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太可愛了，沒忍住啃你一口。”
江鶴的眼淚在眼圈裡打轉。
腦袋有病啊你，那我現在要乾嘛，我還要繼續哭嗎……
路澄抱住他，把他摟在懷裡，輕輕在他耳邊開口：“我喜歡你，是因為你是全心全意愛我。”
“我不要什麼愛在心頭口難開，不要什麼虐身虐心都是因為摯愛。我覺得那全都是神經病，我就吃直球。”
江鶴在路澄懷裡，拱了拱，把頭埋得更深。
路澄：“我之前一直覺得，世界上不存在愛情，即便有，那也是借著占有之名巧言令色的壞東西。”
“可你的愛是很美好的東西。”
江鶴發出悶聲：“……我的占有欲也很強。”
“不一樣的。”路澄輕輕對他這麼說。
“你的愛不是壞東西，你要自信起來。”
“你的愛叫我變得更好，叫我覺得世界上有這樣可愛漂亮的感情。讓我在回憶過往時間的時候，有一刹那，能感覺觸摸到了那樣珍貴的東西。”
“我那麼那麼喜歡錢，可好像有了很多的錢，才會有那種富足的感覺。愛好像不是，你的愛……就足以讓我變得富有。”
路澄低頭，用鼻尖蹭了蹭江鶴的鼻尖。像是兩隻毛絨絨的小動物，抱在一起，像是小貓小狗一樣輕輕拱拱對方。
在擠擠挨挨中，把心貼得很近。
他順著江鶴的鼻尖向下，隻是一點點的力氣，像是輕風掠過山巒，小貓的尾巴尖掃過手腕。
很輕很淺的一個吻。
微微貼近，而後淺嘗輒止。那一刹那的情感很多很多，安撫的意味、憐惜的情愫、無法再去用語言表達的喜歡。
江鶴恍恍惚惚，如在夢中，過了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
他傻笑了一下：“嘿嘿，路澄在親我。”
我吻到了……金色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