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隻是送來個小孩兒,潑一身臟水,下回難保要你的命!
沈懸書房很大,有一間辦公室,和兩個會客廳。
沈瑜在裡麵一間寫作業,阿耀在外間懷疑人生。
但他一點都不後悔,下午的那個小動作。
隻是有點害怕,害怕還未趕上沈懸的腳步,就被人捷足先登。
李飛光的確要強得多……
想到這裡,阿耀有點沮喪,直溜溜坐在椅子裡,手撐在椅麵邊緣,忐忑不安地望著窗外。
直到黑漆漆的玻璃上,映出一個熟悉的影子。
“沈先生。”阿耀起身。
沈懸示意他坐下,然後自己坐進沙發裡,正麵對著他。
這是個刻意拉開身份的環境,就好像父親對待屢教不改的孩子。
沈懸想要阿耀知道,他們之間有著不可跨越的身份。
沈耀也好,未來的蔣耀也罷,都是他的一筆投資,他教養起的……未來首富!
除此之外,彆無掛礙。
不能再放縱自己,不堅定地遊移。
沈懸深深看著他,青年眉眼閃爍,欲言又止。
無聲壓力,讓他惶恐、膽怯、悲戚,不知所措。
阿耀頂著那道視線,慢慢抬頭,眼神裡有太多東西,雜亂無章。
沈懸翹起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才慢慢開口:“阿耀,鑫耀結束,你出國留學。”
阿耀心中一凜,“呼”地站起來,隔了好久才找到聲音:“我不去!”
“我已經決定了,必須去。”沈懸抬起下巴,“坐下。”
胸口劇烈起伏,阿耀重複:“我不去。”
“你不去,沈家也沒有位置給你。”沈懸捏著沙發扶手,麵上雲淡風輕。
阿耀突然爆發:“那我去種花,阿叔雇我。”
“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沈懸聲音輕得不像責備。
阿耀愣住,啞口無言。
沈懸語調沒有任何感情:“除了出國,我再給你一個選擇。”
阿耀眼底又亮起一道光,求救般望著他。
“搬出去,”沈懸頓了頓,“升副總,配公寓。”
阿耀彆無選擇,啞著聲音說了個“好”字,委屈得嘴角下撇。
沈懸的談判技巧,情緒控製能力,無人能敵。
不識險惡的阿耀,在他麵前隻能丟盔棄甲。
沈懸走過去,在他麵前站定:“沈耀,我說過,你叫沈耀。”
阿耀心裡的武裝,像斑駁朽木,一層一層剝落。
有多麼遺憾,明明不想失去,卻無能為力。
他們之間,終於,注定豎起那道牆,隻能虔誠跪地,頂禮膜拜。
阿耀的眼神,軟成一團霧,祈求最後一句話不要來臨。
沈懸接著問道:“你該叫我什麼?”
阿耀抿著嘴,沉默抵抗。
“沈耀,說話。”沈懸催促。
阿耀那麼大的個子,魂飛魄散地站在他麵前:“大哥……”
“好。”沈懸咽下歎息。
他伸手,想摸摸阿耀,可人已轉身離去,就在剛剛,就在眼前。
小客廳的門敞開著,再也沒有人,小心翼翼合上它,在深夜裡,發出“吧嗒”一聲細響。
沈懸僵在空氣裡的手,還未收回,掌心處帶著淡粉絲掐痕。
……
沈懸用了整整五分鐘,收拾情緒,沉默著自我消化。
突然博叔闖進來,慌張不已:“沈先生,有位李先生,他、他……”
“沈懸,你家老三要被賣豬仔了!”李飛光的聲音,徑直闖入。
博叔轉身的功夫,人已至眼前。
“沈涵?他怎麼了?”沈懸剛剛平靜的心,忽悠一下湧上來。
李飛光沒啥臭講究,也不坐,就堵門口:“趕緊跟我走,去蝦灣道。”
沈懸對他的評價,不一定是好人,但是個有本事的人。
他說出事,那十有八九是大事!
沈懸一話不說,緊跟著下樓,直接上了李飛光的車,叫自己的車在後麵跟著,方便說話。
李飛光不是墨跡人,竹筒倒豆子,幾句話就把要害講清楚。
沈懸聽完,臉色猛一沉,心裡暗罵沈涵這傻逼玩意兒!
車飛馳下半山,李飛光時間卡得不錯,九點的夜航,不出意外能趕上。
車窗外,路燈被扯成飛舞的彩帶,拉著虛影,一個連一個。
沈懸完全沒聽李飛光後來在說些什麼。
滿腦子都是書裡,描寫沈涵自縊的畫麵。
沈涵原本死於賭債!
債台高築,股票、車子、房子全部賠了個乾淨。
貸款公司上門收房,被趕出家門,流浪街頭。
最後,在廢棄小區,破敗不堪的洗手間內,自縊而亡。
死後半月,才被人發現。
沈懸閉上眼,書上的那些字,一個個從他眼前飛過,鑽進眼睛裡、耳朵裡,複述著慘狀。
[沈涵解下鞋帶,那是一雙絕版AJ,本該在櫃子裡展示,如今前後都破開大口子,臟得看不出模樣。他用鞋帶纏住雙手,用儘全力撕扯,紋絲不動,很好、很結實。廢棄浴缸被擦拭過,還是很臟,不過用來當棺材,足夠了。]
[活扣係在水管上,即使整棟樓都搖搖欲墜,它看起來都無比結實。沈涵最後看了眼窗外的月亮,家人陸陸續續,都去那裡了。毫無留戀將脖子放進活扣裡,沈涵閉上眼,身體努力向下墜。這是最難的死亡方式,高度不夠,求生欲讓身體不聽使喚,然而沈涵成功了……]
書中絕望的沈涵,與前兩天還圍著他,活奔亂跳的沈涵,交錯混淆。
“哥、大哥!我錯了。”
“大哥,我給你買了個好東西。”
“大哥,我的股權、分紅,都可以讓給沈泉一半。”
“你是老大,你說了算,都聽你的。”
“哥、哥,先彆急啊。”
沈懸頭疼欲裂,萬不得已用掌心砸了兩下額角。
“欸!沈懸?你怎麼了?彆著急啊!”李飛光都慌了,連忙去扶他。
“沒事,叫李先生看笑話了。”沈懸臉色蒼白,眼神是狠厲的,“李先生,我想借你點人。”
李飛光掐著他的胳膊:“你說,要什麼人。”
“工人,能用切割機,能做大型拆除的工隊,就現在。”沈懸緩過一口氣,很自然地撇開他的手。
李飛光人糙,卻絕不乘人之危,利落收手,拉開距離:“好,我叫人安排。”
突然,飛馳的車速猛然降低,前方北環隧道似乎出了事故,車堵了一路,全在掉頭。
沈懸看表,如果繞路時間怕是趕不及了!
李飛光抬頭,嘴裡凶狠地罵街,這他媽都是什麼撲街命!
隨後他掏出手機,打給夜航處:“喂,我要舉報啊。就內個,今晚夜航的啥64,啊對,雅諾64!他上麵有人喝醉了,我看見的,邊吐邊往海裡麵尿啊!你們快去管管,去晚了夜航出人命怎麼辦?!”
前段日子,剛發生遊艇夜航趴體,醉酒落海死亡事件。
夜航管理處最近抓得很嚴,出航前都要上艇檢查,有投訴就會測酒精複檢。
大渣這個撲街佬,最是會擺排場,船上人不會少,一輪檢查下來,少說半小時!
他掛掉電話,全車都在看他,連前座助理都回頭發呆。
李飛光見鬼似的看一圈:“看我乾嗎?!趕緊打投訴電話啊!”
車上人恍然大悟,包括沈懸,都開始撥打投訴電話。
他們飛車趕到,已過夜航點,遠遠看見碼頭燈火輝煌,雅諾64安然停靠。
沈懸心下一鬆,快速下車,差點摔倒,被李飛光扶一把
“大少慢點,這玩意兒不會飛。”
遊艇俱樂部是會員製,也配有安保,自然不會讓他們亂闖。
沈懸和李飛光都帶有保鏢車,烏泱泱下來,兩方開物理交流。
為保證客人隱私,俱樂部也不敢貿然報警。
阿坤趕上來,扶著沈懸,快速下到碼頭底下,雅諾64就在眼前。
李飛光和沈懸抬頭往甲板上一看,怎麼這邊也打上了?!
沈懸就看見一堆人,情急之下喊了一嗓子:“沈涵——”
“唉!在這呢!”沈涵一拳放到一個兔男郎,拉過陳涼水,繼續往船下跑。
沈懸和李飛光眼前赫然出現一個野人?!
沈懸&李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