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耀不懷疑,陳涼水會趁機打死他。
這讓他對事情再度起疑,這得多大仇恨?究竟為什麼?
阿耀從上圍村黑市,搞了兩張電話卡,用複製器同步複讀。
又在打印店偽造一張教堂工作卡,換上不起眼的白襯衣、黑西褲,掛上工作卡,跟蹤黃阿丘走進醫院。
黃阿丘已轉入姑息治療,領一些鎮痛和營養的藥物,等不能下床,就可以住進臨終關懷科。
在哪裡,輕可以用鎮痛泵,重可以用杜冷丁,總之能舒舒服服的死。
黃阿丘不想治療,他看過ICU的病人,手腳都被綁在床上,睜著眼睛叫喚,生不如死。
他這個人舒舒服服一輩子,不想那樣,活得痛苦,毫無尊嚴。
黃阿丘剛領完藥,坐在椅子上休息。
阿耀走過來,向他亮出工作卡,介紹自己是教堂做臨終關懷的,最近有公司捐了不限流量的電話卡,可以免費給絕症病人。
黃阿丘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看手機,刷視頻,成為他一天最重要的活動。
不限流量的手機卡,正中下懷。
阿耀順利得手,甚至親自幫他換好手機卡。
“阿叔,這卡不是實名的,不僅可以用流量,還可以打電話,很好用,都不要錢。”他殷勤介紹。
黃阿丘許久不曾被人關注,很是開心,連聲誇讚阿耀。
他許諾,身體要是好點,一定去阿耀的教堂感謝。
“乖仔,你是哪家教堂的啊?”黃阿丘開心地問。
阿耀笑了:“阿叔,哪家教堂不重要,你隻要記得,上帝看著你呢。”
說罷,他便告辭離去。
黃阿丘望著他筆挺的背影,覺得有點怪怪的。
但他極愛占小便宜,注意力很快就被免費午餐吸引,美滋滋刷起視頻來。
刷著刷著,他突然想起來。
上回尋死膩活,威脅社工查到陳涼水的電話,打過去就被拉黑。
這下不是有個新手機號了嗎?
這還能放過陳涼水?!
阿耀開著斯賓特,返回街頭地,盯梢陳涼水的保鏢,會在這裡向他彙報。
他把車停在一處不起眼的露天停車場裡。
插好複製卡,和特殊處理的手機。
還不到十分鐘,手機屏幕閃動,黃阿丘撥打了陳涼水的手機。
阿耀嚇一跳,要是晚幾分鐘插卡啟動,很可能直接錯過這通電話。
他實在不明白,究竟什麼事,讓黃阿丘如此迫不及待?
……
陳涼水下午請假,坐的士去遠地買東西,往返百塊。
他在港城這麼多年,打的士的次數屈指可數。
打的士實在太舒服,尤其是夏天。
車裡空調很足,後座就他一人,寬敞自在。
車窗外,高樓大廈,立交環線都變得麵目清秀起來,好像站在高處與他打招呼。
陳涼水這輩子,大多數時候,在數著錢一分一分過日子。
很少享受,坐著的士消磨時間門的幸福。
他低頭,摸了摸藍色小發卡,笑了。
如果沈涵能在身旁,那樣就更加幸福了。
陳涼水來到港城最亂的街區,丁媽街,馬來人、東南亞跑仔、潮汕幫和落魄白人,魚龍混雜,烏煙瘴氣。
“靚女,你一個啊?這邊好多壞人的。”的士司機都急了。
陳涼水很淡定:“沒事,我也不是好人。”
司機:“……”
陳涼水提著個紙袋,裡麵用黑塑料袋裹著東西,看不出是什麼。
丁媽街有很多私人小旅店,提供寄存服務,大多數在地下室。
沒有監控,不查東西,一把破鑰匙,一個破櫃子,一天幾塊錢,曾經發生過藏屍大案,說是整治,後來也不了了之。
陳涼水把東西放進滿是黴濕味的櫃子,鎖上明鎖,再將鑰匙戴在手腕上。
他平靜地做完一切,行雲流水,駕輕就熟。
他十八歲離開黃阿丘,從丁媽街搬到環下街,再到祝裡,一步一步逃離黑暗,走向肉眼可見的光明。
可兜兜轉轉,又回到這裡。
在港城,山上海邊的人,命是框金鑲銀。
而這裡的人,落地便是歹八字,命不值錢。
他走在路上,不停有人投來歹念的眼神。
立刻被旁人提醒:“不要命了,沒看見人家穿著賭場的衣服嗎?”
快到街口,陳涼水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他心裡好像有預感,沒有猶豫接起來,果然是黃阿丘。
手機那邊,傳來胡言穢語,黃阿丘添油加醋,講著著他們過往的日子。
這回,陳涼水沒掛斷,更沒拉黑。
他平靜地從頭聽到尾,沒有說一句話。
直到黃阿丘說多話,氣息不足,咳喘聲一片。
“黃阿丘,你不說想讓我給你送終嗎?”陳涼水站在街頭,冷得像一塊冰,“好啊,明天晚上,你在家裡等我。”
黃阿丘那邊一愣,很快便答應了。
陳涼水回頭,路邊有個歪頭轉彎鏡,像凸起的眼球。
他對著鏡子整理劉海,從新彆好藍發卡,拔掉一根不聽話的假睫毛,小雀斑在裡麵放大了點,有點難看,不過笑得時候會收斂,就很自然了。
陳涼水看了會自己,最後回頭望了眼丁媽街,又長又亂又臟,開著數不清的成人用品店,好像永遠都望不到頭。
……
阿耀監聽完黃阿丘的電話,整個人都傻了,手忙腳亂摁掉複播,他不想聽第二遍!
這時,盯梢陳涼水的保鏢,一路快跑上車,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耀總、耀總。”他咽口吐沫,“陳涼水去、去買了把鑿、鑿冰的錐子。”
阿耀焦急:“然後呢?”
“然後、然後……”保鏢低頭,“跟、跟丟了。”
“我艸!”阿耀無語,“豬腦子嗎?兩組人跟一個,跟不住?!”
要出事,絕對要出大事!
阿耀飛車趕往星彎彆墅酒店。
沈懸聽完阿耀帶來的錄音,心中預感成真,向著最不好的那個結果狂奔而去。
“去把沈涵叫來。”他在極短時間門做出決策,“讓人去找黃阿丘的親戚,什麼一表千裡的都可以!快去。”
阿耀沒遇過這種事,有些慌亂:“大哥,讓沈涵知道好嗎?”
“難道你想讓陳涼水親口說給他聽嗎?”沈懸走到窗前,“沈涵救不了他,更抹不去他的傷痛,恰恰相反,沈涵現在是他驚恐的錨點!”
他摁了摁眉心,事發突然,其實他也沒做好麵對弟弟的準備。
阿耀趕緊安排人去執行,回來時被沈懸叫住。
“這玩意你是從哪兒學的?”他指著桌上的設備。
阿耀心虛低頭:“跟一起釣魚的釣魚佬學的。”
“你都掉釣了些什麼魚?啊?”沈懸匪夷所思,“把你能的!”
不過他還是慶幸,阿耀聰明機警,手段非常,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沈涵還在車行上班,是隻精神飽滿,快樂的工作狗狗。
突然,那天裝作買車的保鏢,推門而入,直接把他人拉走。
沈涵邊跟同事打招呼,說是幫大客戶試車去。
他還蒙在鼓裡,不知道將要麵對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