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第 82 章 鏡花水月(1 / 2)

港城蔣家的新年, 就像當鋪裡的舊袍子,表麵繁花似錦,內裡蛇蟲鼠蟻啃食。

還未破五, 蔣榮因為幫親爹求情, 被蔣泰趕出家門。

蔣天饋視他為一條繩上的親生螞蚱, 不但敲詐錢財, 更是要挾為他說情。

蔣榮與他共謀戕害阿耀, 被攥著把柄,忍著惡心應付。

大過年, 張燈結彩, 親朋好友齊聚一堂。

蔣榮站在院中,麵前是巨幅灑金飛紅春聯, 頭頂燈光輝煌, 每扇窗後都映著笑容,隻有他是個笑話。

天空飄著雨絲,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刻,呼吸間起了哈氣。

蔣榮衣衫整齊而單薄, 轉身走入冷雨中, 肩背硬挺, 灌注著滿滿的恨。

屋內,阿耀與卓美珊的眼神,遊走在賓客間, 不經意碰上, 再錯開。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終於來了。

蔣泰自小拿捏兒孫,從未失手,蔣天饋逃出生天, 對他打擊不小。

他老了,精力迅速流失,難以支持他膨脹的野心,與變//態的控製欲。

疑神疑鬼的心,讓他輾轉難眠,他四肢麻木,手腳經常不聽使喚。

他的大腦清醒著,而軀體已入土,腐爛成肥料。

蔣泰望向露台,那裡掛著火紅的燈籠,阿耀抱著親戚家的孩子,舉高高,粉嫩手指攀抓著金黃色流蘇。

突如其來的恐懼,支配著他,也許他再也看不到,阿耀成長為他希望的樣子。

衰老就像沒人清理的供桌上,壞掉的果子,皺皺巴巴,淌出發臭、腐爛的汁水。

次日,蔣泰小中風就醫,蔣家封鎖消息,諱莫如深。

年節過後,阿耀在律師、會計師的擁簇下,第一次主持董事局會議。

蔣天饋、蔣榮缺席,深居淺出的瘸子蔣天申,拄著拐杖親自出席,這是叔侄二人第一次見麵。

至此,蔣家控製格局,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同於蔣天饋、蔣榮的風光,蔣天申不愛拋頭露麵,在集團也僅是掛職,不涉具體事務。

他管理著蔣家另一處營生——十一張賭場、馬會牌照!

蔣家並不開張經營,隻是持照租賃,坐享其他人的經營分紅,是躺著賺錢的營生!

這部分錢與集團、上市公司無關,完全是蔣家的私人財富,富可敵國。

任誰看到這些金光閃閃的特許牌照,都會垂涎幾分。

可管理他們的,卻是蔣家最不起眼的瘸子。

蔣天申坐在下首,抬頭便與阿耀的眼神,碰到一塊,二人同時客氣地笑了。

……

春到花未開,半山的樹木從灰頭土臉的冬日蘇醒過來,一夜之間冒出碧綠嫩芽,鬱鬱蔥蔥,從車窗望去心曠神怡。

沈懸養病數月,試著恢複部分工作,可惜沈泉看得緊,隻許在家辦公。

於是,沈氏集團開年第一場會議,是在半山彆墅召開的。

沈懸嫌棄又鬱悶,不知何時開始,他已經拗不過強硬的沈泉,對方總能找到辦法對他嚴防死守。

會議重點是工業園上市的問題,沈懸直言不諱,想在港城上市。

眾人意外,交頭接耳,唯有李飛光的委托律師,淡定捧場,說了些去港城上市的好處。

這也是頭一回,李飛光沒有親自出席會議。

他如冬日灰色的雨,下過了,也就過了。

客廳陽光明媚,沈懸穿了身淺色西裝,襯得他氣色不錯。

他這人潔癖重,即便養病也收拾的乾乾淨淨,渾身上下都是清爽的,像半山樹林冒出的新芽,被晨露洗過般嬌嫩。

這一年,沈家發生重大變故,又與蔣家惡戰未決,沈懸本人重病一場。

但在人前,從未見他露出頹廢與沮喪,任何時候,他都是胸有成竹、遊刃有餘的樣子。

讓所有人吃了定心丸,集團各項工作有條不紊,在狂風驟雨中,沒出一點差錯。

高管、股東心中有數,拜一拜老天保佑,不如求一句沈懸長命百歲。

會議有點長,從下午開到晚上,期間經過晚餐。

最後,沈懸一一寒暄過,送人出了大門,月亮已掛在樹梢,夜晚的風微涼,吹散冷冷的月光。

忙碌大半天,沈懸在阿坤催促下,早早洗漱休息。

臥室亮著一盞睡眠燈,阿坤走時調過光,是最助眠柔和的色澤。

沈懸側身閉著眼,手伸進枕頭下,累但毫無睡意。

工業園想在港城上市的消息,算是放出去了,也為他來往港城做了鋪墊。

“哪吒”的牌照還在變更,應該能趕上第一場馬會……

他腦子還在緩慢有條理的轉動,身體先行進入睡眠,產生一種夢魘的感覺,亦或是醉酒後輕微的肢體不良。

手機震動的嗡鳴持續傳來。

沈懸睫毛劇烈抖動,手指抓著枕頭,掙紮著想醒過來。

他像溺水的人,看見水麵一圈一圈蕩開的光影,頭重腳輕,四肢不協調地撞過去。

猛然睜眼,沈懸揪著胸口衣服,狠狠喘兩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