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三哥,你聽我解釋。”看見蔣天申下車,許兆豪連忙跑過去攙扶。
蔣天申躲瘟神似的躲開,氣得一手杖甩他腿彎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三哥,都是我的錯,我沒腦子,我……我這就去海城處理蔣天饋,你要死的還是活的,都可以、都行!”許兆豪被打得一趔趄,跪在地上,跌跌撞撞爬起來。
蔣天申拾階而上,在門口轉頭,一手杖戳在他脖子上:“你愛乾嘛乾嘛,今後跟我沒有一毛錢關係,滾!”
“我懂,我明白,三哥放心,這都是我跟蔣天饋的私人恩怨。”許兆豪虛扶著拐杖頭,慌如一條癩皮狗。
他可太懂蔣天申了,虛偽之極,仗著殘疾賣慘,其實是蔣家最陰最毒的一個。
蔣天申麵色稍霽,轉身消失在大門內,把驚慌失措的許兆豪,晾在涼夜裡。
另一邊,卓美珊也沒做停留,重新化了個妝,捏了手包就往外走,去七叔那裡打通宵麻將。
七叔是個掮客,隻幫蔣家的牌照拉皮條,獨一份兒的特約皮條客,做得風生水起。
賭場、馬場賺錢後,喜好投資電影,七叔那裡的通宵麻將,常年明星雲集,卓美珊也是這麼到的蔣家的。
屋裡牌打到後半場,卓美珊大殺四方,麵前籌碼堆了三堆。
她搓著手腕上的無字金牌,優雅從容,贏錢在她麵前,隻會顯得俗不可耐。
偶爾抬頭瞥見古董鐘表,三點鐘,她等得人也該來了。
大半夜,七叔家燒彩玻璃屏風,“哐”一聲就被踹碎,五顏六色的玻璃渣,在燈光下像死去蝴蝶的屍體。
蔣榮爛醉,一臉陰戾,扶著侍者,腿腳還保持著蹬踹的動作。
一屋子人,嚇得站起身,年輕小姑娘更是躲出老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曉得蔣家少爺發瘋,惹不起。
三張牌桌,隻有卓美珊還坐著。
她披著件水紅色披肩,襯得膚白勝雪,墨發如瀑。
蔣榮神智昏昏,喘著粗氣,直勾勾地盯著她。
許多年前,他還未成年,被母親領到七叔這裡捉奸。
一屋子嘈雜,烏煙瘴氣裡,獨坐著一彎冷冷的月亮,好像汙垢裡的一抹白,美得詭異。
卓美珊出現在蔣榮愛意最濃、最純的時間點上。
說到愛會想她,說到死還是會想她。
七叔在樓上應酬幾位老板,聽說蔣榮來砸場子,挺著肚子,嘰哩咕嚕滾過來。
他這輩子,就被兩個人踹過大門,一個是蔣榮的媽,一個就是蔣榮!
沒等七叔滾下樓梯,卓美珊動了。
她走過去,扶住蔣榮的胳膊,讓他靠向自己:“七叔,榮少醉了,樓上有安靜點的房間嗎?”
“有、有,當然有!”七叔嚇掉半條老命,短腿短手又往回爬,叫人收拾房間。
設計阿耀的事敗露後,蔣榮就與卓美珊斷開所有聯係,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蔣榮甩開胳膊,沒掀開卓美珊,自己差點摔個跟頭。
全場都傻了,誰不知道卓美珊是蔣天饋的房中金雀,小媽和老大個兒子,狹路相逢,電視劇都不敢這麼拍。
“你不乖,讓我難做。”卓美珊借著拉拽的功夫,在他耳邊小聲說道。
蔣榮聽見她的聲音,就跟戴了緊箍咒似的,瞬間沒了動作。
“你在想什麼,我都懂。”卓美珊重新抓住他的胳膊,在侍者幫助下,把醉醺醺的人,拖上樓,進了房間。
房門合上的瞬間,卓美珊被一雙僵硬的手,掐住脖子。
“你還敢來招惹我!”蔣榮咬牙切齒。
卓美珊撩起頭發,完全露出纖細修長的脖頸:“用力點,彆讓我看不起你。”
蔣榮眼裡滿是驚恐,手臂用力,這股力氣卻怎麼也推不倒手指。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出賣我?!”他徹底崩潰,雙手瘋狂拍擊房門。
卓美珊靠在門上,耳邊是暴響,神情寡淡,眼中有不屑,也有心疼:“我如果出賣你,你還能在這裡耍威風?”
“那是、那是阿公偏、偏袒我。”蔣榮閃爍其詞,在自我編織的謊言裡,作繭自縛。
卓美珊哂笑,捉住他的下巴,美甲陷入肉裡:“你也信啊?那你離死不遠了,蔣天饋要被抓回來了。”
蔣榮被趕出家門,斷了消息來源,恰巧與蔣天饋也聯係不上,一時亂了陣腳。
“不管你恨我,還是愛我。”食指劃過他的下唇,卓美珊鬆開手,“至少,在乾掉蔣天饋這件事上,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不是嗎?”
酒精能讓人情緒高漲,也能讓人情緒低落,蔣榮是後者。
他失落又絕望:“我的人都被拔乾淨了,集團、公司,沒有可動用的資源,我……”
“噓。”卓美珊食指重重壓在他唇上,“隻要你能動蔣天饋的私人賬戶,我們就還能翻身。”
“我們……”蔣榮麻木的眼神,動了動。
卓美珊撫著他的臉:“是,我和你,小獅子。”
“我和你”這三個字,徹底擊碎了蔣榮的防線。
他委屈地抱住卓美珊:“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為什麼,我的所有東西都要被搶奪?我也姓蔣!我也是阿公的孫子啊!為什麼我隻能自欺欺人!如果本就是這樣,為什麼還要生下我?阿姐,我不明白,你教教我,我不明白啊!”
卓美珊摸著他後頸,無言以對,她的眼神越過晶瑩的玻璃,看見黑夜裡,漫長的海岸線,和金堆玉砌的城市。
蔣榮醉得厲害,也不是商量正事的時候,卓美珊隻能將他哄睡了。
她在昏暗裡,打開手機相冊,裡麵正是蔣榮劃壞的二人合影,是阿耀通過加密方式發給她的,原件已經銷毀。
蔣榮如果順利操作賬戶,讓在海城的蔣天饋惹上官司,踢爆蔣家醜聞。
蔣泰不會放過他,等待他的,隻有遠走他鄉一條路。
卓美珊的手機,亮了又暗下去,再亮起,最終刪掉了那張照片,連灰燼都沒有留下。
這個世上,有人來是還債的,就有人是來放貸的,愛恨與利益,虧欠與回報,誰又能說得清呢。
……
一個風輕雲淡的下午,許久沒有聲響的藺律師,給沈懸打來電話。
沈懸正在開會,看見號碼收斂住臉上笑意,叫了暫停,走出會議室接起電話。
“沈先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藺律師激動不已,“傷害耀總的人賬戶動了,警方通過偵查,剝開嵌套後,發現正是蔣天饋的私人賬戶!”
沈懸心知肚明,禮貌回道:“恭喜藺律師,功夫不負有心人。”
兩人短聊兩句,便掛了電話。
沈懸推開露台門,又打了個電話,輕聲慢氣地交代著:“可以動手了,小心點,彆怠慢了蔣家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