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變局 不會乘風歸去的(1 / 2)

陳名夏這個名字, 含璋是聽過的。不過,並不是那麼的熟悉。

她也是後來才從董鄂氏的書信中,具體了解到陳名夏是怎麼回事。

福臨是順治十一年下旨殺陳名夏的。按照董鄂氏書信中的說法,陳名夏是犯了大忌, 哪怕處死他的罪名並不是那麼的確鑿, 也因為他說的那一句話, 惹得福臨大怒, 將陳名夏給殺了。

福臨傾心漢化, 對於漢人的東西還是很感興趣的。他寵信陳名夏, 幾個內院大學士裡頭, 也有很信任的漢臣們。

有人能夠守住這個底線,不去觸碰福臨這個滿人皇帝的底線,就按照他給出的規則行事,一點點的試探和謹慎的前行。

偏陳名夏這個人, 他的性子還是太張揚了。他見福臨這方麵開明,又偏向漢人些, 再加上他自詡南黨領.袖, 這膽子就大起來了。

公然與人說,隻要恢複衣冠發式, 現在大清一多半的問題就都能解決了。

這話被人故意報告給福臨知道,福臨又因為他結黨營私而不滿已久,當時的大學士寧完我都為此作證,想要除掉陳名夏,便是在這樣的處境下,陳名夏就被殺了。

在那個福臨的時間線中,陳名夏被殺就被殺了,並沒有如何。那個福臨是不是後悔含璋不知道, 但因為此事福臨的執拗,倒是引發了後來很多的動亂。

剃發這個事情,是真的引發了很多的血海深仇。

那會兒福臨看過董鄂氏的書信,倒是沒有為這個事情專門說過什麼。

含璋剛和福臨大婚的時候,一門心思的應付他,壓根沒有空間也沒有時間精力去關注外頭的事情。

但現在回頭去看看,便是在和她大婚後不久,這個陳名夏就被殺了。

福臨幾乎是和他口中的那個‘混賬’一模一樣的做法。

含璋以為,他是堅定自己的選擇的。剃發這個事兒,幾乎是刻進了滿人骨子裡的執拗,多爾袞定下的許多事情,福臨都給推翻了,唯有這個事,還有其他的幾件事情,福臨倒是貫徹的非常的徹底。

她是動過要改變的念頭的。但是這個根本不能著急,必要徐徐圖之才成。哪能一上來,連大清地方局勢都沒有穩固,就先提人家的逆鱗呢。

含璋以為,要等十年一十年,才能與福臨提這個事的。沒想到這會兒,倒是他自己先提起陳名夏來了,還說是錯殺了他。

“朕若不是瞧見了那些書信,知道了那個混賬後來做的那些事情,還有遇到的那些困境,怕是也不會覺著似乎錯殺了陳名夏。”

含璋的頭發福臨擦的細致,很快就乾了。福臨便拿起含璋慣常所用的梳子,一點一點的給含璋把頭發梳開。

她發質向來就好,從不打結,洗完頭發梳起來也是十分的順滑,福臨就愛給他的含含小皇後梳頭。

若從前,含璋怕是會給福臨容情,聽他糊弄也不會戳穿他的。

現下再聽見他這樣說話,含璋就不慣著他了。

她慢慢悠悠地說:“皇上瞧見那些書信都幾年了。也就是剛開始的時候還琢磨琢磨,後來爛熟於心了,哪還耐煩看那些呢。這都放下多久了,皇上還拿那書信當借口呢。要是覺得殺錯了,早就如此想了,還用等到現在麼。”

有時候調侃他,還會稱呼他為皇上的。

含璋笑眯眯地,“皇上還不與我說實話,究竟是怎麼覺著自己殺錯了呢?”

要說福臨早些年的做派,真的和那書信上還有曆史上的記載沒有太多太大的出入。要不然董鄂氏一重生,也不會著急忙慌的以為這是她的福臨,急急忙忙的就要進宮來陪伴福臨。

但後來,尤其是和含璋成婚後,他這幾年的作風行事,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有了很大的變化。

早些年的事情,含璋還以為福臨是放下了的,至少也是過去了的。沒想到他還能有反省的一日。

許久沒聽見她在私底下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喊自己皇上了,倒是新鮮有趣得很。

福臨也不意外能叫她瞧出來,兩個人在一起幾年了,越來越熟悉,他的一點點話頭拋出去,他的小皇後就是能聽懂的。

福臨知道含璋洗了頭,就不愛把頭發紮起來了,給她梳好後,就替她攏在後頭,沒有再紮起來了。

“孔郡主將到京了。”

孔郡主便是孔四貞。太後將孔四貞收為養女後,就冊封孔四貞為郡主了。

福臨道,“他們去境外剿滅朱氏餘孽,孔郡主就不去了。她多年沒有歸京,這次回來,是要看看她的弟弟。也是朕有些話要當麵交代她。”

含璋知道孔四貞即便回來,在京城也是待不久的。

“那之後,你如何打算她呢?”

孔四貞在廣西已經有了根基,這回南邊蕩平後,她亦居功至偉,冊封她為郡主,實際上她現在乾的就是和定南王一樣的事情,承擔的責任和職責也是一樣的。

那幾個異姓王中間的位置,孔有德意外退下來了。可經過孔四貞自己的努力,加上福臨還有太後,還有含璋背後的支持,孔家沒有沒落下去,到底還是躋身在幾個異姓王中間了。

含璋把頭發撥到胸前來了些,頭發太多了,後背都有些出汗了,這樣散開些,也就不那麼熱了。

她一身白色的小睡裙,頭發烏黑,麵色紅潤靚麗,裙子還短的很,那般慵懶的倚在那兒,惹得福臨看了她好幾眼,才能繼續往下說。

福臨說:“朕遣人與鄭氏談過許多次了。哪怕是父子相勸,鄭成功對朝廷還是很警惕的。總有要交兵的時候。朕想讓孔郡主到福建去,先看看情形熟悉一下再說。”

“上回聽了你的話,朕也覺得施琅是個可用之人,孔郡主已經同他聯係上了。這樣的人,此時不用真是可惜了。非到必要的時候,朕還是不願意用兵的。但是鄭氏很頑固,他對朝廷不太信任。”

施琅這個人,確實是含璋提出來推薦給福臨的。

這時候施琅還窩在福建名不見經傳呢。是到了康熙年間,征討taiwan的時候,施琅才大放光彩的。順治年間竟然沒有人肯用施琅,由著施琅在那兒沒人理會。

若要用施琅討伐鄭氏,那是肯定能成的。

用施琅建水軍,還要那些海船的建造,還非得施琅這個人來不可。

含璋想起來這個人,自然是要讓孔四貞與他接觸的。這事她也沒瞞著福臨。福臨了解過後,也覺得施琅是個大才。

含璋聽到這兒,已經是聽出些苗頭來了:“你又說不想對鄭氏用兵,又說鄭氏頑固對朝廷不信任,方才又講錯殺了陳名夏,陳名夏惹怒你的地方,一是南北黨爭,一便是他的那個言論。你如今是改主意了麼?”

福臨輕聲道:“江南士心,丟了大半了。這麼多年也沒有找回來。南北黨爭也太厲害。朝中派係之爭,到如今也沒有完全壓下去。朕要得江山,也要得民心。朕想過了,取江南未必隻有交兵一種法子。”

“天下漢人,也是朕的臣民。當初入關的時候,是為承襲前明正統而來,可不是來壓迫他們的。朕原本就在想了,隻是沒有到這個地步,也沒有如今這個局麵,不好想的那樣長遠。”

“許多事情,不宜太過激進了。朝廷鎮壓已久,鐵血手段,也該用些天子柔情了。”

含璋聽著就笑了:“天子柔情。福臨,我是真的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聽見你這樣講。”

“其實,若不改變,將來的局麵,也和那些書信上所寫的差不離。江南承平,隻怕要數年之後才有。鄭氏盤踞海島,將來遲早是要打的。戰事太多了,誰能受得了?何況許多動亂,確實如陳名夏所說的那樣,隻要稍微抬抬手,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你要是改了,這事兒在你手上改了,天下萬民,都會感謝你的。”

含璋輕輕撫了撫福臨的頭發。她也將他的頭發擦乾了。

含含小皇後的目光很溫柔:“天下的百姓,生活的不容易。若是能讓他們做主頭發的事情,他們會很感激你的。漢人的心,不在於頭發是什麼發式。皇上讓他們過上和平的好日子。他們自然認你是頂好的皇帝。將來遲早滿漢一家,民族大融合,頭發麼,不該成為歧視一個人的開始。”

“留什麼樣的頭發,也不必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各人自由,風氣開放,未必就不利於統治了。你既有了這個心腸,不妨可以試一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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