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這末日,本來就容不下一朵花開。
當所有人都朝不保夕的時候,嬌弱本身就是一種過錯。
現在,黑騎小隊進入副本的人全員折損,竹猗卻依舊穿著素白色病號服,麵容平靜,冷白色的皮膚看上去吹彈可破,卻見不到一點傷口。
她依舊是擺在貨架上供養觀賞的精美工藝品,不沾染這吃人不見血的末日一丁點黑暗與血腥。
沙兵掙紮著站起來,因為生起了攻擊性的念頭,他的大腦一陣一陣刀割一樣的痛,但是沙兵將之強行按了下來。
這些規則都是醫院強加給他的,就像這具狗的身體一樣,都不是他想要的。
“你還活著?”沙兵將手中的欄杆棍子凝成了一根長長的金屬尖刀。
【B級·金屬化:可以自由操縱手中一切金屬物質】
“不如留下來陪我,也算我完成了任務。”
竹猗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惡意,那麼鮮明,那麼沒有由來,“你已經不可能在回到現實之中,副本消失之後,你失去了生存空間,也會慢慢死去。就算你完成了任務,也沒有獎勵,更何況,我們倆之間並無冤仇。”
竹猗從理性的角度分析了一遍,依舊不理解沙兵的選擇。
“嗤……”沙兵輕蔑地笑了笑,“你知道我在醫院經曆了什麼?他們把狗的基因強加給我,再把我丟進實驗室,遵守規則,給獎勵,不遵守規則,就電擊,在反複的電擊之下,我一旦有違背規則的念頭,就會生不如死,然後他們高高在上,宣布我已經痊愈,我成為了一個合格的病人。”
“然後呢?”竹猗側著頭,不明白沙兵講這些話的意義,這些事情和她並沒有關係。實施手術的人並不是她。
“但是你什麼都沒有做,也活到了現在。”沙兵手中的尖刀旋轉起來,就像在跳劍舞,冰冷的寒冰映照著他惡狠狠的眼神,“你憑什麼能活著出去?像你這種什麼都不會的廢物,就該去死。”
“這是……嫉妒嗎?沒有緣由,沒有道理,僅僅是因為我過得比你輕鬆,就要被你仇恨。”竹猗從精神病院教給她的人類情緒手冊中提取到了相應的關鍵詞。
她看著尖刀刺破了麵前的空氣,直直抵達自己的眼睛,卻並沒有慌亂,甚至都沒有往後退一步,反而側著頭,天真地反問了一句,“嫉妒是所有正常人都會有的一種情感嗎?”
沙兵笑了笑,沒想到這位大小姐在快死的時候還在操心這些問題。關於人類嫉妒心的討論應該放在那些吃飽了沒事乾的哲學課堂裡,現在,他隻是很單純地想要竹猗一起陪葬而已。
要死就一起死。
“是的,人類就是這麼陰暗的一種生物,你被保護得太好,直到現在才看清這個世界的真實一麵。”
尖刀在快要抵達竹猗眼睛的時候,忽然分散成了數十柄小刀,形成了一個小型劍陣,雖然竹猗表現得很無辜,但是沙兵依舊沒有放鬆警惕,他懷疑竹猗的父親給了她什麼保命的東西,才讓自己這位獨生女活到了現在。
現在,尖刀裂變成為劍陣,即使竹猗擋住了第一輪的攻擊,也會因為時間過於倉促,無法抵擋第二輪迫在眉睫的小刀。
但是,就在沙兵以為勢在必得的時候,所有的小刀卻凝固在了半空中,就像陷入了某種粘稠的液體之中。
這是第二次發生這樣的事情。
沙兵瞬間想起了進入副本前的場景,竹猗渾身是血倒在門後,已經沒有了呼吸,片刻後,她重新睜開了眼睛,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臉上,卻出現了不一樣的表情,黑色的眼睛就像無機質寶石,裡麵不摻雜一點人類的情感。
現在同樣的黑色眼睛望著沙兵,若有所思,“我明白了,劣根性也是人類的一部分。謝謝你,教會我這一點。”
竹猗抬起手,所有的小刀消失不見,連殘渣也不曾留下,就像直接掉入了另一片時空,“規則:1、記住你隻是一條狗,長著四條腿的狗,而不是人,如果你覺得自己是人,那麼請前往精神病院接受專業救治2、狗應該聽話,遵守主人的命令,不聽話的狗應該被清除3、狗不能傷害人類,否則傷害會以相同的方式返回自身。”
規則生效,時效10分鐘。
輕盈的白光落下,就像是霧氣被空氣吸收,轉瞬便不見。
消失的小刀忽然出現在沙兵麵前,他來不及後退,就看見最前麵的一把刀搶先插入了自己的眉心,鮮血噴湧而出,剩下的刀接二連三刺入手臂、胸膛和雙腿,將沙兵刺成了一個人形箭靶。
他瞪大眼睛,看向站在自己麵前的竹猗,終於明白了些什麼。
“你,你……”說一句話就吐一口血出來,隨著最後一把刀的落下,沙兵的身體向後倒去,仰麵朝天,他伸出手,試圖抓住站在自己麵前的少女,“你,你不是,竹猗。”
竹猗彎下腰,俯瞰著瀕臨死亡的男人,兜兜轉轉,她也算完成了原身的心願,懲戒那些欺負她的人。
“我是竹猗,也不是竹猗,如果你願意,也可以稱呼我另一個名字——零號。”
竹猗走出了副本,整個精神病院在她身後轟然倒塌。
這座因她而建立的精神病院在她離開後徹底歸於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