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不上到底有沒有遺憾。
隻是這麻煩而無趣的一生,終於停止了。
琴酒失去了氣息,但赤井秀一已經顧不上了。沒有任何時間門留給他自責或是痛苦,他必須儘快行動起來。
絕不能。他絕不能再一次看著她死在麵前。
屏幕上的倒計時有半個小時——這是一個令人驚異的寬裕、又遠遠不夠的時間門。
耳機裡的諸伏景光忽然說:“赤井先生,你把鏡頭對準屏幕,我好像知道這是哪裡。”
另一邊,諸伏景光和降穀零辨認過後,對視了一眼,肯定了彼此的猜測。
“是那棟彆墅的地下室?”聽到這個答案,赤井秀一有些難抑的驚訝,“我從未去過那裡。”
諸伏景光心說:那你幸好是沒去過。
“這不重要,那裡離這裡不算遠,我會和鬆田、萩原他們馬上趕去,赤井先生你先去處理一下傷……”
赤井秀一馬上說:“我也去。”
諸伏景光能理解他的心情,也不再勸他,轉頭對好友降穀零說:“零,麻煩你去看著監控畫麵,如果有什麼變故,馬上通知我們。”
降穀零點點頭,“一切小心。”
四個人開了兩輛車,赤井秀一和諸伏景光在一輛車上。諸伏景光做司機。
除了他們幾人,還有公安和FBI的下屬跟著,隻是前麵那輛車駛得飛快,後麵的車死命地追也被拉開了差距。
在這樣顛簸的車上,赤井秀一隻能咬牙簡單處理了傷口,另外打出了一通電話。
幸好他作為衝矢昴和千鶴見麵時,留了她的新的聯係方式。
諸伏景光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屏著呼吸等待手機接通。
千萬要聽到手機鈴聲醒過來啊!!
通話成功的聲音出現的那一刻兩人都不自由自主地鬆了下肩膀,諸伏景光才驚覺自己手心全是汗。
他的車技其實比不上零和萩,但此刻腎上腺素飆升,死死地咬在萩的車後。
這是在和死神賽跑,而他們必須贏。
“摩西摩西?”電話裡的女聲還有幾分沒睡醒的黏糊。
赤井秀一下意識打開了頸飾變聲器,要開口的那一刻,又將它關掉,用上了自己的原聲,“千鶴,你聽我說——”
“這個聲音……你是萊伊?很高興你還活著,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千鶴,你身邊有炸.彈,你必須儘快離開那兒!”
“炸.彈?哦哦,我看見它了。謝謝提醒,不過我恐怕離開不了。”
“……為什麼?”
對麵響起嘩啦啦的鐵鏈聲,“因為我被銬住了嘛。總之謝謝你的關心,不知道你現在過得怎麼樣,當時分彆的時候沒能好好告彆,現在補給你。唔,就祝你未來萬事如意吧。”
萬事如意,這是她覺得最美好的祝福。
若事事如意,便沒有遺憾。
“嘟嘟嘟……”
說完之後,對麵很快就掛了電話,沒給赤井秀一再說彆的的機會。
緊接著,諸伏景光的電話也響起,來電人是零,他趕緊接起,開了免提。
“零,怎麼了?”
“好像有點不對勁。那個女人從床邊拿起了一把鑰匙,往廁所走去了。”
……
三代川千鶴盯著手裡的鑰匙看了會兒,把它扔進馬桶,按下下水鍵。
睜開眼之後,她馬上就明白發生了什麼。
琴酒老是說她笨,其實他每次想乾什麼,她都能猜得又快又準,這一點可比伏特加強得多,那家夥隻會“大哥說得對啊!”“原來如此”“不愧是大哥”。
在琴酒相關知識問答考試上,三代川千鶴甚至能超過琴酒本人拿到第一。
銬了她,安了炸.彈,卻又留下一把能開鎖的鑰匙——她的大哥至死都是這麼彆扭。
是的,她已經猜出他要赴死去。
和她這種得過且過的人不一樣,琴酒由99%的驕傲和1%的執拗組成。組織覆滅,他大概從未想過要再活下去。
其實倒不見得是琴酒多麼忠於組織,隻是他想不到彆的可以存活於世的意義。
三代川千鶴也想不到。
但她覺得無所謂。想不到就想不到唄,過一天算一天,活到不想活的那一天就可以了。
三代川千鶴從沒想過不想活的那一天會在何時、以何種姿態到來。
但是等它到來的那一刻,她平靜地接到信號,淡然地將生存的機會順水衝走。
這個世界,實在太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