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山,並州雍州交界之地。
和一眾親衛坐在篝火的旁邊,接過他們遞過來的乾糧,謝安認真啃著自己手上的飯食。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何況是她如今這般情況。
幸好謝安這具身子雖然幼小,但卻頗為堅韌。跟著這幫男人風餐露宿了幾天,吃飽了穿暖了,比起在王家村的時候,身子倒是日漸結實了起來。
旁邊謝運也正在吃東西,方才就是他遞過去的乾糧。正是巧,他和謝安是一姓,陸訓見主子沒有盤問的打算,一路上便把人交給他了。小姑娘一路上甚為乖巧,倒是忍不住讓人仔細照顧一番。
謝安正低頭努力進食,忽的麵前便伸過來一隻粗糙的大手,“謝安,可要喝水?“是謝遠頂著一張憨厚卻嚴肅的臉遞水過來了。
真誠的道了一聲謝,謝安接過了水囊,不急不緩的喝了幾大口,把剛剛的乾糧順了下去。
天已近黑的徹底,篝火把人的臉印出暖黃的光,吃了點東西,感受著肚子溫飽的感覺,許是在現代也沒有什麼牽掛,謝安這幾天已經接受良好了,隻是對這個時代十問九不知的狀態讓她略微有點焦急。
轉頭朝不遠處看去。
那邊的幾人在低聲商議著什麼,為首之人神情難探,正單手摸索著手上泛黃的紙條。他微微側身對著謝安所在的這個位置,高大挺拔的身影帶來一股深深的壓迫。
墨黑的發,深邃的眼,挺直的鼻梁,是上天難賜的一副容貌。他微斂著雙眸聽著底下人的彙報,漫不經心的一番姿態,卻讓說話之人打起萬分的精神,不敢有一絲懈怠。
這是來自上位者的壓迫。
極力壓下自己心中的好奇,謝安轉過頭去。來到這個世界好幾天,他們是謝安接觸的第一撥人,然而這群人並不是街頭巷尾閒話家常的大娘小媳婦兒。至今為止,沒有人讓她知道什麼有用的信息,謝安也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是為奴為仆了。
不遠處,陸訓正稟報著底下人查到的並州各大官員的情況。
周敬堯,當今遠安候,三年前的遠安候世子。
三年前,滄州邊境,外敵來犯,遠安候周淩天自請聖命,帶兵出征。周敬堯當時已經於刑部任職,留守盛京,隻十二歲的弟弟周敬年隨父親遠征曆練。
遠安候多年來南征北戰,未曾有過敗績。然而,幾月之後,周家父子二人馬革裹屍,戰死沙場的消息傳回盛京,一時間,遠安候府人丁凋零。
戰死沙場?周敬堯未曾信過此話。
其一,父親正值壯年,尚且身強力壯,神勇不減當年,且為將者一向坐鎮後方。其二,母親幾番叮囑,父親也再三答應,周敬年此番是不會上陣的。
況且,父親死後,親衛之一謝望於回京途中跌落山崖,音訊全無,最是蹊蹺。
周敬堯匆忙襲爵,到如今已是三個年頭了。
月前,經聖上調令,遠安候任並州總督,待與刑部交接完畢,即可上任。周敬堯此番正是於上任途中,經手下人來報,於雍州發現了謝望的蹤跡。
正是巧啊,然而事與願違,謝望已死,那唯一的線索竟是這樣斷了。如今上任在前,隻能繼續明察暗防,暫先擱置。
聽著手下人的彙報,周敬堯心中正思慮著如何去整頓並州如今散亂的局麵。
星夜下,一時間隻有低沉的議事聲和劈啪的柴火聲。
感受著溫暖的篝火,謝安本來已經昏昏欲睡,迷蒙見,陸訓他們的聲音突然停止了。
如同被打斷的樂曲,謝安清醒一瞬,抬起頭來。隻見方才懶散休憩的眾人此時都正經危坐,噤聲不語,而周敬堯身旁,已是瞬間圍了數名親衛。
目光望向遠處,漆黑深邃的密林中,仿佛隨時要跳出一頭凶猛的野獸。謝安心裡陣陣發毛,眾人都不說話,她更是不敢打破這黑夜的寂靜。
剛把身體微微往旁邊的謝遠靠了靠,突然,謝安腰上一緊,隨著”嗖嗖“的兩聲,感受著冷風從耳邊疾馳而過,謝遠攔腰抱著她閃到了另一個方向。
而他們剛剛所在的地方,土壤中赫然插著數把寒光閃爍的利刃,周敬堯他們那邊亦是如此。
一切來得突然,還未等人細想,數把利刃再次接踵而至,謝安他們隨即迅速往後方退去。
“有刺客!保護主子!”陸巡厲聲的吩咐劃破了黑夜。
謝安被人帶著一路疾奔,一時間心亂如麻。未曾逃過幾步,身邊便響起刀劍碰撞的聲音,他們被纏住了。刀鋒數次從身邊閃過,眾人且戰且退。周敬堯的親衛身手出眾,謝遠單手抱著謝安,竟也顯得遊刃有餘。想必這也是跟以往一般,不知來自於何方的刺殺。
橫山地處並州雍州交接之地,樹木豐茂。
謝安他們一路後退,不妨隻能進入密林,雖月光明亮,但地勢不熟,戰況一時間顯得焦灼起來。
眼看著身邊有人受傷,謝安壓下心中的恐懼,頭腦卻變得越發清醒。
現如今尚且還應付的過去,謝遠仍然帶著她。但若情況繼續惡化,為了自保,為了保護周敬堯,她當是要被首先丟棄的。
怎麼辦?這次再死,她還能活過來嗎?謝安不確定。
越恐懼,頭腦卻越發清晰,謝安飛速的思考著。眾親衛以周敬堯為中心,正將人牢牢護在後方,謝安扭頭往那處一看。
是了,那人的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她當要尋機會往那處去!
密林中,刀劍碰撞時久久不絕,也不知對方到底來了多少人,形勢越發危險了。
……
冷風擦過臉龐,墨黑的樹影斜伸著往後倒退,前方,隱約可見一處開闊的地界。眾人奔逃了許久,見此場景,謝安心中暗喜,難道他們要殺出這片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