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劍把目光從蘇巧敏身上移到窗邊,謝安正側身對著他們微微低頭看著酒樓之下,身子修長,墨發高束,纖細的手指搭在窗邊上,頂著一張精致秀麗,雌雄莫辨的臉淡淡發問,問她難得關心的一件事兒。
左劍想了想,然後開口回道:“應當是有幾日的吧,這段時日的任務不難,我們剛剛回去,大抵是要派給另外幾人。”
蘇巧敏聽罷很開心,她們幾人難得湊到了一起,她一定要把左劍和謝安拉出來帶他們吃遍整個平城!往日裡總是她一個人,甚是無趣。唉,可惜尋天樓的人非任務所需不可出城,要不然——,思緒一停,蘇巧敏還是止不住哀嚎:“唉,要是可以出城就好了!”
聽著蘇巧敏的話,謝安內心微微顫動。其實,度過了剛到樓裡痛苦艱難的那段時期後,她就想通了,既然已經如此,那就乾脆順勢而為吧。謝安說服自己把暗衛當成了在這個世界的一份職業,雖然高危,但是其實遠安候給的待遇還不錯,在這個朝代,安定下來,還能快速擁有自保的能力,已經很可以了。
然而,很多事情不能深剖,進了尋天樓,非死不能出,她們甚至無法進行一趟隨心所欲的遠行。
話正說著,酒菜已經備好,幾個人開始用飯,早上趕了數個時辰的路,他們確實是餓了,飯菜味道很是不錯,也不枉這家酒樓賓客滿堂。
用了飯食,謝安他們便徑直回到樓裡複命。
……
吹滅最後一絲燭火,房間裡陷入幽深的黑暗,多年來的訓練,即使躺著兩個人,房中卻連呼吸聲都難以聽聞。
謝安平躺在床上睜著眼,如盲人般盯著虛空,無事可做,她在醞釀著睡意。然而,即使白日裡一番奔波,夜晚卻依然令人頭腦清醒,紛擾的思緒湧入腦中,如線團般理不出個所以然。
尋天樓是獨行者的一處安身之地,亦是一個死地。在這裡,生則機械般的臣服,死則如煙如塵般消散。哦,也不是機械,樓裡的許多人是帶著對主子的忠誠之心拋頭顱,灑熱血的。
在七年日複一日的訓誡中,謝安也有這種馴服般的忠誠,如果她不曾嘗過自由的味道的話,或許這般的忠誠會讓她以最熱忱飽滿的心情去度過在樓裡的每一天,去完成上麵交代的每一次任務。
然而,白日裡被人和事占滿的腦袋總在寂靜的夜裡放空,取而代之的是七年前如夢似幻般的記憶,內心的渴望如野草般肆意的滋長,謝安幾乎要抑製不住盈滿胸腔的懷念和渴望。
她懷念那些掌控自己的日子,渴望一個自由的世界。然而,眼前的道路看不清,謝安還突不破上個世界禁錮般的迷障。
無力感猶如一顆漲到極致的水球,最終被黑暗中的聲音刺破,蘇巧敏也沒睡著。
前幾年一屋子住了近十人,幾年下來,她們這一批的女暗衛就剩謝安和蘇巧敏了,其餘要麼魂歸地府,要麼在尋天樓做些雜務,總之是被淘汰下來了。
蘇巧敏還惦記著白日回樓後知道的事兒,一時也無法入眠,暗自思索以後對著黑暗開了口:“謝安?”
“嗯?”謝安回神答道。
人果然還沒睡!蘇巧敏得了回應內心很是愉悅,隨即帶著一股子激動自顧的說道:“你聽樓裡說了嗎?咱們主子近日裡要來親選親衛了!你說咱們有沒有機會被選上啊。”蘇巧敏滿懷憧憬。
謝安倒是不曾聽說,下午回來後她就忙著回來收拾整理了,聽了蘇巧敏的話後,隻得略帶遲疑的皺眉道:“你是從何處聽說的?咱們是女暗衛,恐怕不易選上吧。”
在平城,她們的主子隻有一個,那就是並州總督周敬堯,一個手握大權的男主子,她們要選上估計有點懸。
謝安腦子裡浮現出一個異常高大的身影,在王家村的柴房門口。隨即心情有些複雜,她的命運就是從那一日重啟的。
蘇巧敏沒有見過她們這位主子,她隻是滿懷著對成為主子身邊親衛的向往,聽了謝安的話以後隻大咧咧的回道:“嘿嘿,我下午交任務的時候聽見的,再說,這也不算什麼秘密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咱夠不上算正常,那能選上就是賺了啊!”
聽了這話,謝安難得抽了抽嘴角。在這樓裡,巧敏能養出這般的性子也真是難得,或許她就該學學。
不過,選親衛這件事,倒是新鮮,來並州這麼些年了,還是頭一次。如果可以,謝安是希望被選上的。
無論是為了什麼,樓裡誰不希望被選上呢?而謝安則期待打破這日複一日,仿佛一眼便望到儘頭的路,為主子出生入死的,還一輩子見不到個真人,真的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