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謝安來了,剛來的謝安是一個冷漠又奇怪的小孩,任由大家怎樣威脅和排斥,對於每一個人,她都既不親近也不疏離。又是一個漆黑的夜晚,當蘇巧敏終於憋不住氣,忍著恐懼和顫抖從被子裡伸出腦袋,一隻溫暖的小手從旁邊的被窩裡伸出來握住了她滿是汗的手心。
沒有人說話,長牙五爪的黑夜開始變得靜謐而舒緩。
蘇巧敏賴上了謝安,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謝安的冷漠也變成了隨性和慵懶,日子一久,她幾乎覺得尋天樓的那個小院也就是她的家了,她有謝安一個親人,有左劍一個朋友。
蘇巧敏是個樂天派,她很滿足的。如今聽了謝安的話,周敬堯高大的身影在她的心中逐漸坍塌成了自己做任務時見過的紈絝形象。
她柔軟的嘴裡說出的卻是堅定的話,謝安的心被安撫了下來。說到底,也不過是男女□□,今夜是她繃了幾天,自己嚇自己太深了。
夜已深,正是睡覺的時候。
兩個人又回了床上,雖然情緒已經恢複淡然,但頭腦中還是不免有些紛亂的思緒,謝安輾轉的失眠了大半夜,將將睡了個把時辰,清晨的光就偷偷流進了偏房。
昨夜夏荷在那邊服侍,今早她們也不必匆忙。
謝安和蘇巧敏收拾齊整,帶著略微忐忑和異樣的心情,她們又去了正房。謝安已經整理好了心情,和蘇巧敏一左一右站在正房門外,她隻當昨夜的一切並沒有發生。
今日倒是稀奇,都這個時辰了,才聽見裡麵叫水洗漱的聲音。
謝安她們站了一會兒,直到有人大跨步朝著門口走來,一雙腿跨出門檻,隨後,嶄新的皂靴在門口處頓了一頓,還未等人察覺,就徑直超前走去了。
福萊早就等在了院子裡,比平日晚上片刻,他眼看著他家爺在走出房門的時候仿佛帶了冷笑般深深看了一眼低著頭的秋月,轉頭朝他這邊走時又是滿臉的陰霾。
這是怎的了?福萊打起了精神,準備好生伺候著。
總督大人是生氣的,昨晚謝安走之後,他躺在床上,整個人氣的七竅生煙,有人竟然寧願為奴為婢都不願做他的枕邊人!
好,很好!天下的女子何其多,不願就罷!輾轉反側了大半夜,心裡一股火氣鬱氣積著,周敬堯比之謝安還晚睡著。
結果剛剛門口一見,對方規規矩矩站著,若無其事一般,甚至連抬頭看他一眼都不曾。
這般的女子!難不成他周敬堯就非她不可了?周敬堯內心的火氣更甚了,同時心裡越發憤怒,麵上越發陰沉,他就隻當昨晚是醉酒了!
也不看福萊一眼,總督大人直接就朝著前院而去。
到了前院,發現陸訓已經在那兒等著了,顯然是有事稟報的樣子。兩個人進了書房,坐在書房的桌案後,聽著站在前方的陸訓的彙報。
是謝安她們在尋天樓的事情。
聽著陸訓的話,周敬堯方才還煩躁的心情變得複雜。好長時間了,除了上次母親提起,他竟然又從旁人的嘴裡聽到了有關謝望的事。秋月?謝安?竟然是七年前的那個孩子嗎?
周敬堯內心升起一股荒謬的感覺。
不怪他,七年前的謝安從王家村出來的時候,分明是一個頭發乾枯的白皮瘦猴兒,哪裡是如今這般,這般不識好歹的樣子!
想到這裡,周敬堯坐在圈椅上不禁冷哼一聲。他知道謝安不是謝望親生的女兒,七年前,即使不知道事情真相如何,看到與謝望相關的人他都不自覺地憤怒。如今,並州為官多年,他倒也不會隨意遷怒了。
尋天樓的日子是枯燥無味的,至少在陸訓這等過來人的眼裡是,他隻撿了幾件重要的事情說,一是謝安的身份,二是謝安同蘇巧敏和左劍的關係,三是謝安在樓裡地表現。
這樣地身份,換做旁人得了總督大人昨晚的話,還不知要多麼地高興。隻有她謝安,竟然視他如洪水猛獸一般。
還有,蘇巧敏他知道,就是冬雪了。左劍?左劍是何人?怎的還可以與兩個女子扯上了關係。
周敬堯得了消息,腦中一時閃過許多想法。還有政務要忙,吩咐了陸訓任務,叫他先退下,饒是剛被氣到,昨晚又未曾睡好,總督大人還得強迫自己先解決了手上的事情。
並州這麼大,每日裡總有些事情要經他命令吩咐下去。
眼看著到了晚膳的時間,思前想後,周敬堯還是準備回聚風院去。本就是他的院子,他倒是要看一下,秋月就當他的婢女會怎麼樣!
而另一邊,經曆了早上,謝安的心情卻是輕鬆的。她知道,自己的拒絕有效了,周敬堯既然與往常一般無二,那就證明他不懈去強迫一個屬下,強迫一個婢女,他有著權勢的力量,卻也有著自己從小順風順水,無人拒絕的驕傲。
於是,給了蘇巧敏和夏荷一個安心的眼神,三個人又恢複了以往。
這讓周敬堯踏進院子的時候,恍惚還以為昨晚的一切是他的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