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時間能逆轉回三分鐘前。
賀南枝就算咬舌自儘, 也絕對不敢說出那套西裝是鎮店之寶這種鬼話。
氣氛尷尬到極點,她能清晰察覺到男人曲起的指骨在自己後脖緩慢至極捏著,有規律的力道一會兒重, 一會兒輕兩分,半響,從薄唇溢出冷而清晰的溢出幾個字:“吃啞藥了?”
“都怪你把我嘴巴親麻了。”賀南枝指節顫顫趴著車窗,有失高貴冷豔的女明星形象,眼眸裡可憐兮兮的流光婉轉,細倒吸著氣音說:“慈悲心腸的謝大公子,你讓我坐進去喝口水先,不然今晚我肯定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
她巴不得謝忱岸不給水喝, 就可以順理成章裝啞巴了。
誰知。
下一秒車門緩緩打開了。
俊美的男人麵容半隱在暗處, 穿的是略顯正式的純黑色西裝,隻是親過她緣故, 舉止慢條斯理地將領帶給解了, 一圈又一圈的,繞在長指間。
賀南枝提起裙擺爬上來,抬眸恰好掃到這幕, 有種難逃一劫的不祥預感。
她清了清嗓子, 正裝模作樣去拿水喝。
期間小腦袋瓜子一直瘋狂轉呀轉的,隨即, 聲音有點磕磕巴巴的:“送同款這事,挺複雜的, 就是吧, 賀斯梵是沾了你的光——”
“繼續。”
“我想送你一套換季的新西裝,剛好答應要給賀斯梵買個領帶,於是付款的時候就想, 買都買了,為何不多買一套呢,未婚夫是我心愛的家人,哥哥也是呀。”
賀南枝鼓起勇氣跟他那雙墨玉眼對視一秒,又垂了下去,小聲嘟囔了句:“很沒信服力麼?”
謝忱岸麵無表情:“等你到了賀斯梵麵前,台詞是不是就該變成你是為了給他買領帶去的商場,逛到一半發現了套很適合他穿的西裝,就索性買全套了,付款的時候又想,買都買了,為何不多買一套?”
臥槽?
為什麼都是吃五穀雜糧長大的人類!!!
他就能有讀心術???
賀南枝下意識去摸自己漂亮的小臉蛋,停了瞬,心虛似的直起腰板說:“你有挑撥離間的嫌疑唉,我家梵梵心裡眼裡裝的都是整個賀氏家族產業,哪裡會跟我斤斤計較這點撞衫的小事哦。”
不過言歸正傳。
這撞衫的烏龍事件,畢竟是她無意而為之在先。
沒會兒,她觀察著謝忱岸那張淡漠出塵的俊美麵容同時,又如同一尾清靈的錦鯉,悄然地往他身邊滑動,連帶纖指慢悠悠地輕點著他虎口處的小紅痣:“換一份禮物送給你,行不行呢?”
夜色正濃,封閉式豪華車內,合法關係的未婚夫妻——
外加她那句話,頃刻間將空氣無聲地浸透著某種性暗示。
謝忱岸視線沉默定格在了賀南枝又薄又嫩的脖頸肌膚處,隱約還可見被男人指腹摩擦出來的一抹靡色痕跡,再往下半寸,就見她精致纖薄的身子下意識朝角落頭蜷縮起來,透著股稚氣的防備:“你那是什麼眼神?不會以為我要肉償吧?”
謝忱岸沒有去動她的意思,從善如流應道:“難道是賀大小姐準備憑空變個魔術?”
賀南枝出門連包都沒帶,就帶了一部已經斷電中的手機,哪怕想下車沿街去給他買份十塊錢的炸雞柳都辦不到,說換份禮物,這樣一看,確實除了獻身外,就沒有更好的禮物拿出手了。
而她瀲灩雙眸流轉時,白淨的小手朝上:“鋼筆和紙。”
在謝忱岸隨意從文件裡撕了一張給她,又遞上黑金色鋼筆時。
賀南枝垂下睫毛顫了顫,心想這小氣吧啦的男人連夜趕到瀝城來算賬,連文件的紙都能撕給她,看來是不能順便敷衍了事過去了,筆尖停半秒,工工整整地寫下了三行字。
「不冷戰兌換券,可獲得一位善解人意的小鯉兒」
「萬能心願兌換券,可獲得一位24小時甜蜜服務的小鯉兒」
「暖被窩兌換券,冬天快到了,可獲得一位美得顛倒眾生的小鯉兒陪著睡覺覺。」
……
賀南枝收筆遞給他,未施粉黛的臉蛋寫滿了誠意:“憑此券,三個月內歡迎隨時翻牌。”
謝忱岸從容不迫地視線逐字看了一遍,見沒有錯彆字的情況下,淡聲指出:“簽名。”
還真是資本家,夠嚴謹的呢!!!
賀南枝清軟鼻音輕哼了聲,指尖將筆帽摘下,乾淨利落在結尾處簽下了大名。
“撞衫的事不許再提了哦。”
謝忱岸收下這三張兌換券,淡淡看了她一眼,又將萬能心願兌換券遞了過去。
“你不省著點用?”
“有效期三個月,我留下來當傳家寶麼?”
畢竟兌換券才剛給出,要是拒不認賬的話,這跟打臉有什麼區彆。
賀南枝白細的指尖接了過來,緊接著清喉嚨,換了個極優雅的坐姿,卷翹眼睫輕垂間,泄露一絲溫柔似水的微笑:“萬能心願券開始生效了,親愛的謝先生,您有什麼心願呢?”
謝忱岸靠在椅背上,似透著不同往日的慵懶隨意。
對她的話。
沉吟了幾秒:“唱段昆曲來聽聽。”
賀南枝唇輕啟,正要清唱。
謝忱岸清冽偏低的嗓音響起:“這樣聽沒意思。”
賀南枝陡然卡住,無辜且漂亮瞳孔的地震。
沒意思???
兌換券是這樣用的嗎?
難道你還想來點刺激的,讓我坐你大腿上唱勾欄小曲兒不成!!!
下秒。
謝忱岸修長冷白的指骨慢條斯理地將她身側的墨色車窗降下,夜晚的涼風驀地灌了進來,吹散了她臉頰的烏黑碎發,什麼繾綣曖昧的氣氛都不複存在,胡思亂想的小腦袋瓜都給清醒了。
“我帶你去個地方唱。”
-
半個小時後。
賀南枝跟著謝忱岸來到了一家古色古香的中式院子前,牆壁裡外爬滿了薔薇花枝,有盞暖黃色的仿古燈籠亮著黑夜,而院門前,還掛著濃墨寫出的“彆枝坊”木牌。
她腳下高跟鞋略停,沒忍住問:“這不是你姐姐的旗袍店麼?”
謝忱岸知道門前的密碼鎖多少,氣定神閒地開了門,領著她進去。
賀南枝還在問:“來這兒乾嘛?”
深夜時分,早就過了彆枝坊的營業時間,自然是沒有人的。
而謝忱岸也不是來敘舊的,言簡意賅說出目的:“來拿現成的戲服。”
“戲服?”
賀南枝見男人修長挺拔的身影直接朝二樓的旗袍工作室走去,訝然了幾秒,又一小步一小步跟上:“謝忱岸,你姐姐知道我們私闖進來嗎?我記得這裡麵隨隨便便珍藏的旗袍都是孤品,每一件都是不出售的。”
如今隨著謝忱岸推開那扇幽靜的房門,月光似薄雪一般灑了滿地。
室內極整潔精致,梨花木的案桌上除了草稿設計紙外,還垂放著玉色綢緞麵料的半成品,又輕又柔,尾端幾乎快垂墜到了地板上。
賀南枝沒邁進去,隻是在門邊輕嗅著空氣裡極淡的薔薇香氣,繼而,看到謝忱岸走到滿目琳琅的精致裙裳前,長指劃過幾瞬,從裡拿了件,轉過身問:“喜歡嗎?”
賀南枝警惕道:“你姐姐明天會不會報警說店裡遭到失竊?”
她是懂得換位思考的。
畢竟誰要不打招呼開了她的百寶箱,從裡麵挑挑揀揀走了一些寶石,不把人裝進小黑屋關個十年八年的,賀南枝將來躺進棺材板裡,這雙漂亮的眼睛都不會合上。
所以,旁人的心愛之物不能隨意沾染,這是做人起碼的原則。
謝忱岸此刻就跟把她當洋娃娃打扮了一樣,見左顧言它的,就將那件胭脂紅的戲服拿了出來,又順手,拿了件嫩綠色的,以及看到隔壁衣架月白色的蘇繡旗袍,一並都笑納了。
倘若手機還有餘電的話。
賀南枝這一刻很想無助的百度查詢下,入室搶劫要判幾年。
謝忱岸徑自走到她麵前,左手臂掛滿了顏色豔麗的衣服麵料,似與他嚴謹冷淡的形象撞擊出了濃烈對比,偏俊美精致的麵容神情沉靜,隻是溢出的聲線隱隱透著幾分蠱惑之意:“南枝,我想看你穿戲服登台。”
賀南枝怔愣半晌,心跳聲仿佛在這瞬間,失去了正常頻率。
纖嫩蔥白的指尖輕輕刮著門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那,那也不用拿那麼多……”
“這些你穿,都好看。”
謝忱岸低沉的嗓音在清冷月光下響起,直接讓人喪失了抵抗力。
賀南枝耳朵尖微微泛紅,唇間恍若呢喃:“唔,好吧。”
看在他會說話的份上,要是被當成入室搶劫抓起來話,就一起關小黑屋好了。
甚至是。
在抬起雪白的手腕接過那幾件極精致的刺繡裙裳時,都想好了拿百寶箱裡的寶石去賠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