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賀雲漸還是半大的孩子時候,違抗不了長輩命令,每周隻能去看望弟弟兩日,等逐漸長大了,心底就更念著那整日抱著一本佛經書的高智商天才弟弟,經常私底下逼著他學經商之道,不許荒廢了天賦。
而賀雲漸自己也沒想到,成年後,他會在國外愛上一個叫喻思情的女人,在家族以繼承權的威脅阻礙之下都堅守過來了,卻陰差陽錯因為心愛的女人難產,意外出車禍成為了整整七年的植物人,一度被界內權威的醫生宣布再也不會醒來。
那時賀睢沉還在國內,在南鳴寺裡,當他悠閒懶散的世俗弟子。
……
“賀斯梵的出生,是被所有人所厭棄的,賀家恨他的出生毀了嘔心瀝血培養了二十幾年的繼承人,大伯母無法接受腹中生下的兒子,是用痛失愛人的代價換來的,他自幼又患有嚴重自閉症,無論從哪方麵看,似乎注定了是要被拋棄的。”
賀南枝輕聲繼續說:
“我父親想帶走他,但是父子之間門血脈關係天生就是微妙的,他誰也帶不走,就像個孤兒一樣待在療養院裡,守著變成植物人的父親,不願跟任何人開口說話,隻有私下才會偷偷的喊大伯爸爸,抱著本睡美人故事書給大伯每晚都磕磕巴巴的念一次。”
林驚鵲一直低著頭,眼眸卻完全變紅了。
賀南枝紅唇似歎了聲,又說:“賀家就是這樣,每一任當家作主的掌權人身上都肩負家族繁榮昌盛的使命,我素未謀麵的爺爺守不住時,就換姑奶奶來守,大伯守不住了,就換我父親來守。”
“外界隻看到掌權人有多風光,卻不知道他們身居高位的孤冷,想守住,就得終其一生被困在這裡。”
賀雲漸年少時被選中培養,便在強勢的姑姑這裡,徹底喪失了終身擇偶權的能力。
哪怕想簡簡單單愛一個女人,都仿若犯了滅族之罪。
賀睢沉為了打破祖訓迎娶顧青霧,最不喜被困在賀家的他,卻甘願跟老族長做了一場交易,成為賀氏最年輕的族長,像個守護神一樣,守著百年祖業。
包括謝忱岸,他被人人稱讚是謝氏最完美的繼承人,何嘗對他而言,不是一道枷鎖?
真正幸運的。
賀南枝從始至終覺得是她,是排位第二的謝忱時。
溫暖的客廳安靜了很久很久。
直到將賀家族譜的那點事全盤托出,賀南枝再次看向林驚鵲,也是記起哪兒,就說到什麼了:“我看過梵梵小時候照片,他有個很可愛的小虎牙,笑時就露出來,後來他給拔了,覺得不該出現在賀氏未來繼承人的身上。”
林驚鵲坐在沙發上安靜久了,像是喪失了生理性的語言功能。
眼淚在臉上,極慢地眨了下眼,忽然想說:“賀斯梵,他喜歡的東西很少,太少了。”
“是的呀,梵梵和謝忱岸都是一類的人,這世上絕大多數東西都令他們討厭,能真正討他們喜歡的東西太少。”賀南枝說:“所以梵梵索性活得鐵石心腸了,前半生一直隻想做好賀氏合格的繼承人,想守住傳到手上的祖業,直到他發現除了這個,還有一位,也值得他守護。”
林驚鵲眼眸有些恍然,在感情上,她嘗儘的苦,永遠比甜要多。
但是她心知,彼此間門的問題,不單單出現在賀斯梵身上。
“師姐。”
賀南枝抬起白皙的手,輕輕擦拭去林驚鵲不自知的淚痕:“不要質疑他的愛,你十年如一日堅定愛他,他已經看清了這點,也會這樣愛你的。”
…
…
車子就停駛在外麵,等著接人回思南公館。
賀南枝走前,又拉著林驚鵲的手說了一通:“師姐也不要可憐梵梵童年遭遇,他後來還是擁有了很多愛的,姑奶奶心底有執念,動不動就罵大伯和我爸爸不生二胎,其實他們是有意默契為之的。”
賀家就兩個獨苗苗,唯一能繼承家業彆無選擇,隻能是賀斯梵。
但凡賀雲漸再有個兒子,或者是賀睢沉有個兒子——
那些對權欲始終抱有執念的德高望重長輩,絕對不會把籌碼壓在賀斯梵身上,也因看破這點,賀雲漸終究是為了賀斯梵的人生謀劃過的,而不出意外的話。
日後等她父親從族長之位隱退下來,將來會傳給賀斯梵。
再由他的孩子,繼承家主之位。
賀南枝即便希望林驚鵲能跟賀斯梵解除心結在一起,又不希望她是聽了故事心軟緣故。
她走後,林驚鵲迎著風雪站在門口處很久,直到耐心的等,一直等到路燈方向緩緩出現挺拔熟悉的身影,是那個故事裡,拔掉小虎牙的男孩,終於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