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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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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部落被霞光照得通紅,天幕上懸著零碎的星子。
還未完全入夜,江言已經把晚飯準備好了,他把菜端上桌乘涼,一旁的佩奇盯著它的狗碗。
江言道:“你的份也好了。”
佩奇嗷一聲,大嘴巴張開,咬住它的碗放到木桶旁,晃晃尾巴。
江言順手用水洗了一遍碗,才給它放肉放菜,至於大骨頭,當飯後零食。
撒特德說要去找祭司,算時間準備回來了。
他到底下先清一遍羊圈,給咩咩獸添換新鮮的水,還從棚子裡摸出幾枚六個鴨蛋和七個雞蛋,蛋置入籃筐,已儲放有半個籃子的高度。
忙完,撒特德出現在身後,還給他帶了東西。
江言走近:“是什麼?”
接過男人遞來的東西,灰色的,已經曬乾的植物,像豆子。
他心念微動,就聽對方開口:“祭司說這叫澡豆,跟兔族部落的獸人換的,可以用來洗澡。”
“澡豆?”江言睜大眼端詳手上的豆子,又過半晌,迫不及待地拿到竹筒底下用來洗手,試了試。
用澡豆洗過的手帶著一股淡淡的,清新的味道,江言把豆子好好收起來,眼睛有些亮。
“撒特德,謝謝你,這個豆子很好用。”
早知道兔族獸人有這樣的東西,他就想辦法跟他們換一些了。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撒特德道:“兔族部落很小,他們喜好和平,不善鬥爭,因此部落所在地十分隱蔽,不愛與外族人往來。”
也就是伊斯和善,又是祭司,會醫術,兔族獸人才放下戒備用澡豆與他交換藥草。
江言和撒特德用過晚飯,兩人在平台上靠著竹椅吹風,時而觀望頭頂銀河,順便剝手裡的瓜。
前幾日挖到的瓜,可以拿來跟肉煮湯,或者炒著吃。
剝完瓜,兩人手上都是泥。
江言站起伸了個懶腰,語氣中充滿幾分期待。
“我去洗澡。”
拿上澡豆,還有另外一身麻布編織的短袖短褲,江言打了半盆熱水,再兌半盆冷水,很快走進澡房。
清新的植物氣息沿著竹門的縫隙飄散,江言從冒著氣的澡房裡走出,雙眼流動著驚喜的光芒,唇瓣濕潤柔軟,暴露在空氣裡的肌膚搓得特彆紅。
他渾身清爽,眯眯地對撒特德說道:“澡豆很好用,我忍不住多搓了會兒,很久洗過這麼舒服的澡了。”
青年頭發還滴著水珠,撒特德拿起他擦頭發的麻布替他擦了幾下,江言讓開腦袋,把麻布接到手裡。
他盤腿而坐,邊擦頭發邊對男人催促:“你快去洗澡,今夜早點睡,明日我想讓你帶我去個地方。”
一頓,他問:“方便麼?實在不行的話我可以讓留守在部落裡的獸人帶我過去。”
撒特德:“去哪?”
江言仰頭注視對方的眼睛:“舐山。”
“我覺得來來回回地跑一趟去舐山接水有點麻煩,想到實地看看,不知道能不能找點鹽,或者想辦法搞出鹽。”
撒特德:“我帶你去。”
江言笑著點頭:“好。”
其實他也讓撒特德帶著去,男人有空能做的事,還是不要麻煩彆的獸人比較合適。
他晃晃手,催促著:“去洗澡吧,記得用澡豆,很好用的。”
撒特德點頭,拿起江言用過的澡豆,還有另一套換洗的麻布衣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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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泠泠,洗澡出來的撒特德不若平時鎮定沉穩。
他的脖子粗紅,手指也有些紅,高大的身軀蹲在竹筒旁邊接清水洗剛換下來的麻布長袍,洗乾淨,掛在木杆上晾。
旁邊是一件相較他而言顯得小小的短褲和短袖。
江言喜歡穿寬鬆的短式麻衣,露出潔白修長的手臂和小腿,撒特德這幾日慢慢才習慣。
儘管獸人們熱的時候時常敞露上身,卻不會讓他胡想。可他看江言的穿著短衣……
江言比起獸人,穿的衣物算很嚴實了,奈何午夜夢回,撒特德都會抱緊懷裡的人身子,陷入難以控製的矛盾。
他會貪婪注視青年的眉眼,安靜,露在空氣裡的手和腿,衣擺往上掀開一點,他也不會特意拉回去,就這麼看,把自己看得耳朵發熱,
已過春季,獸人趨於穩定,沒有繁衍期的需求,撒特德發現自己對於江言的渴求,似乎與春季無關。
出神的功夫,青年從石台探出半個身子:“怎麼還不回來?”
撒特德收好思緒,回到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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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江言打著嗬欠,
“快休息吧,”又問,“撒特德,你最近真的沒什麼心事嗎?”
好像動不動就走神,他看到不止一兩次了,這是怎麼了?
假如有情緒,他可以幫忙開導,如果真的能幫上,江言樂意做好事。
撒特德躺在外側,低頭,在青年後頸用薄唇碰了碰,大掌忍不住搓摩幾下,對懷裡這具身子的氣息十分迷戀。
江言像被咬住後頸的貓,顫了顫:“不說就不說,你冷靜點……明日還要早起去舐山的。”
撒特德:“睡吧。”
知道懷裡的青年貪涼,撒特德始終把掌心貼著對方柔軟細韌的腰肢,還將那張小的麻布被褥拉起來蓋他的肚子,連同自己的手掌一並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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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次日,江言坐在撒特德肩膀上跟著對方去舐山。
晨光萬丈,籠在初日下的山野有種蓬勃換發的萬物之美。
舐山距離蛇族部落有段路程,獸人們過去約莫半時辰,如果江言自己步行,恐怕要走兩個時辰左右。
抵達舐山,到了獸人們接舐水的地方。
出舐水的口子,既不是井,也不是河流或湖泊,而是從罐口大小的地底下坑冒出來的。
此地背風背陽,在周圍找不到風乾或者被曬乾後遺留下的白色鹽漬。
江言鞠起水接入口中,接著往旁邊吐出。
是鹽水沒錯。
他沿著四周的地勢找了一圈,除了這個口子,再無任何冒鹽水的地方。
江言懷疑地底下有數年前形成的井礦鹽。
這下把他難住了。
他沒有開采礦井的經驗,無法勘測高度和地底的環境,不敢貿然嘗試,
如果破壞地貌引發了其他災害後果,又或者把冒出來的鹽水作沒了,是他不願麵對的。
撒特德觀察到青年眼底的光芒漸漸暗淡,有些擔心。
“言?”
江言勉強打起精神:“沒事。”
他歎氣道:“假如以前有機會多念些書就好了,除了跟長輩們學的,自己做過的,這些需要專業知識精細計算的活兒,我不會。”
一慣沉默的男人沉聲道:“言很厲害。”
江言彆過臉:“就彆無腦吹捧我了……”
他搓了搓臉:“來都來了,我們繞周圍走一走,看有沒有能采集的東西。”
兩人進入舐山深處,如願摘到野果。
不遠處的草叢突然晃動,江言還沒反應過來,撒特德迅速把一隻東西按在他的腳邊。
江言:“……”
對方有一雙長而毛絨絨的耳朵,眼睛裡帶著懼怕的淚水。
是長了兔耳朵的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