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竹施展術法, 打開了之前高價買入的防禦陣盤,他這半年學的三部防禦類法訣,分彆是《防禦陣訣十二式》《鎮壓陣訣十二式》《普適陣訣十二式》, 防禦、降服、常用陣訣一網打儘, 其中練得最好的, 就是抵禦攻擊的結界,現在和陣盤一結合, 就建立起一片安全區。
隻是以他的修為,堅持不了太久。
“諸位道友, 若不想死,朝我靠攏。”
林青竹傳音全場, 嗓音清淡平穩, 金木靈力如水波擴散, 竟有安攝魂魄、清醒頭腦的功效, 很快讓陷入絕望慌忙的散修回過神來。
其實他們會落得如此慘狀, 一是事發突然,被蟲堆偷襲沒有一點準備;二是蟲群數量太多、聲勢太大, 他們眼見一個個同伴淒慘死去,心神失守戰意萎靡, 才一照麵, 就被衝了個七零八落。
其實單隻血蟲不過練氣一二層實力,以他們築基修為, 若能團結一致,起碼能抵抗大半。
現在就是這個轉機,眾修士聽了林青竹的話,咬牙廝殺,朝他靠攏。
“林道友!”
“多謝林道友!”
林青竹適時打開入口, 一個個人影遁入防禦陣中,他們身形狼狽,全身血流,一進來就幾個踉蹌,險些收不住勢頭。
林青竹經曆過橫斷山,其實對蟲子不是很害怕,他自己都沒想到在這種情境下,還能這麼冷靜,雖然身體有些麻木,靈台卻一片清明。
慧心放出,俯瞰整片山頂。
“各位道友,還有數人被困在東南方向,我們若想逃出去,不能再損失人手,請諸位祝我一臂之力。”
其他人聽此,紛紛應和,隨後強撐身體,雙手支天,給陣法輸送靈力。
餘雨也在裡麵,另一個同伴把她拉起,給她喂了丹藥,背在了背上,兩人一同支援陣法。
之前的阿途不敢看她,離兩人遠遠的。
餘雨也懶得再計較,此後不過橋歸橋,路歸路。
有眾多修士的加入,結界漸漸穩固,東南方向的數人也被救出。但同時,他們的防禦陣引起了許多工蟲的注意,數千隻蟲子密密麻麻撲來,將每一寸都貼得嚴嚴實實。
嗡嗡嗡的聲響鼓動每個人的耳膜,無數雙複眼隔著金陣和他們對峙,連成一片閃爍的紅點,一層一層趴伏著。
林青竹知道蟲子間能互相傳遞信息,再拖一會兒,怕是會有更多工蟲趕來,防禦陣遲早被他們攻破。
他們必須殺一批離開。
可惜他沒有殺陣的陣盤。
林青竹以神識取出儲物佩中儲存的幾十張雷符,掉在地上,對其他人道:“來一個空閒的道友,大家把身上所有的水符火符雷符取出,讓他布置成一個網。一會兒我開一個口子,讓所有工蟲從口子裡湧進來,大家各顯本事,和符籙一起使力,能殺多少殺多少,才有我們逃跑的機會。”
“好辦法!”有人眼前一亮。
在這等關口,沒人敢動歪心思,紛紛抖出了身上的符紙,湊齊了數千張。其中一個甚至有一張上品的燎原符,逼近符寶的品質,是他壓箱底的手段,一拿出來,就收獲了很多火熱的目光。
“準備好,”林青竹手上法訣變幻,“開——”
防禦陣打開一個幾米長寬的口子,工蟲立刻有如江壩堤潰般化作洪流衝了進來,但眾人早有準備,不僅符陣像口袋一樣把它們悶頭罩住,更有幾十道法訣轟然打在缺口,刹那就將第一批抵達的蟲子滅殺乾淨。
這時他們才恍然發覺,這些蟲子並非不死之身。
士氣大盛,林青竹如法炮製,一個口子騙完了又開另一個口,終於在真元耗去大半時,成功焚毀了這批做先頭兵的千隻蟲子。
“快跑,這批死完了,下批很快就趕來了!”
玄陰山領域極大,蟲王結繭的地方不可能就在這人人路過的邊沿懸崖,它既然是陳家養的,那這千隻蟲可能隻是照例埋伏在懸崖,來接收食物的夥頭兵。
林青竹在疾跑之間問旁邊人:“陳驍在哪裡?”
那人臉上露出憤恨之色:“他被吃了,活該!原本他想捏碎令牌逃出,但不知怎麼的,令牌失效了,那蟲子也不認他,把他啃得連渣也不剩!”
“想來是內部傾軋,他被算計了,當真是痛快!”又一人從樹梢掠過,幫林青竹殺了一隻攔路血蟲。
林青竹想了想,卻覺得奇怪。
想把他們做飼料,肯定要保證他們必死,不然這麼多築基化元修士,萬一發生點意外,不是很危險嗎。
陳家廢這麼大功夫布置的陣法,應該有滅殺的功效,可能陳驍在逃離的那一刻就會啟動,如果是內部傾軋,也不會漏掉這一點。
但現在,他們隻遭到蟲子圍堵,沒有殺陣壓製。
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對他們是好事,有機會逃跑。
眾人都跟著林青竹,想儘辦法不掉隊。半柱香後,林青竹發現了一座藏在山腰的洞窟,布置一番,帶眾人藏了進去。
他捏訣打下數個斂息、防禦的陣訣,又拿出珍貴的陣盤做核心,兩相結合,效果更好。
最後打下蜉蝣靈紋,兼具測聽之效。
如果他蜉蝣訣練到三重,蜉蝣本身就可以做斂息的陣法。
可惜現在還差一大截。
眾人得到喘息之機,連忙打坐,捏著靈石吸收靈氣。
血蠱穿心蟲何等異寶,它繁衍出來的血蟲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遲早會發現他們的地方,甚至他們可能已經被巡邏的血蟲發現了,隻等著召集部眾,再來進攻他們。
時間珍貴,一刻也不能浪費。
幾個受傷不重的化元修士,一邊打坐,一邊同林青竹商議:“這血蠱穿心蟲,是陳家豢養,他們究竟想做什麼?”
“我觀氣息,他們並非魔修,難道是被魔修威脅了?”
“我看未必,那陳驍囂張至極,沒有半分勉強。”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該如何出去?玄陰山有陳家布的大陣,之前林道友也試過了,相當厲害,憑我們根本走不出去,現在看那工蟲大小,你信陳驍這王蟲是幼蟲的鬼話嗎?”
這話點出了眾人最大的恐懼,如果穿心蟲不是幼蟲,是將破繭的成蟲,那他們必死無疑。
哪怕現在不死,等它突破血繭、飛出深穀,神識橫掃萬裡時,也會死,而且死的會更慘。因為到時蟲王第一個要報複的,就是傷害它眾多部署的他們。
這時,有人希冀道:“林道友,你會破陣嗎?我看你陣訣用的極好。”
很多人都看向了林青竹,經過這一遭,林青竹已經是他們的主心骨了。
他體現出的冷靜細致,還有紮實的修為、繁多的手段,無不讓人敬仰。
但林青竹搖搖頭,戳破了他們的幻想:“我不是陣紋師,不會破陣。”
“噢。”那人失望地低下了頭。
也是,陣紋師何等尊貴,怎麼可能是一個散修。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數個時辰後,太陽就快落山,而整個玄陰山,不知何時彌漫開深紫的濃霧,顯得詭譎幽暗,讓人心生不詳。
林青竹也在爭分奪秒打坐,而就在他丹田真元快要回滿的時候,聽到了旁邊一聲驚呼:“大、大家快看,那是什麼——”
不少人被他驚動,睜開眼睛往他出聲修士所指的方向看去,頓時麵色慘白。
“天啊——”
隨太陽真氣消退,就在他們底下的深穀,爆開了濃鬱的惡臭,黑暗從絕壁漫上來,樹影窸窣抖動,開始他們以為是風,實則卻是鋪天蓋地、螞蟻一般的血蟲。
不僅如此,堆疊成山的屍骨也冒出了角,腐屍從崖下爬了起來,眾人神識一探,就知道這些身上還帶著破碎衣物的腐爛屍體,儘是周遭居住在玄陰山的凡人。
牙床腐爛,空洞的骸骨眼眶看著夜空,好像生前一樣在數星星,實則卻是在尋覓血食,隔著重重樹影,看到了他們。
“陳家以凡人養蟲,不怕遭天譴嗎。”一人喃喃道。
魔道鬼道常以生人煉蠱,不懼伏屍百萬,血流成河,所以他們常常實力強勁且進步飛速。
可天道是會記賬的,修士之間如何廝殺不重要,把手伸到凡人身上,必遭清算。鬼魔二道晉階所挨雷劫的強度是仙道數十百倍,到升仙劫,更是全部被劈得魂飛魄散。
要麼是陳家瘋了,要麼他另有底牌。
否則這就是全族自尋死路。
而下麵爬上來的腐屍,除了有凡人,還有被吸乾的修士,有些直直的飛在天空,那是生前留下的飛天本能。
駭然威壓橫掃深穀,隻一眼,就叫躲在洞窟裡的眾人膽寒。
能禦空的,元嬰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