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智慧低下,靠生前留下的戰鬥本能,碾死他們不成問題。
林青竹體內催動蜉蝣訣,才化解了那股極陰的氣息,沒有人敢動,隻怕動一下,便會被飛屍發現。
而這樣的深穀,在玄陰山還有許多座。
眾人不由再次絕望,有些甚至流出淚來。
好在那幾具飛屍有逐月的本能,越飛越高,不一會兒離他們遠去了,直到月落日升,才會再次回來。
“變成這種東西,連轉世都不可能。”一人哭道。
“所以就鼓起士氣,不要死在這裡。”林青竹站起來,接了話茬,一隻血蟲已然發現了他們,隔著陣法嗡嗡發出嘶叫,被他一道術訣擊斃。
“這裡不再安全了,各位,但外麵更危險,我們要堅持一晚上,等日出以後再逃。”
林青竹環顧四周,點了點人數,做了布置:“我們共五十二人,四十個築基,十二個化元,正好分成四組,每組十個築基、三個化元,像白天一樣,一輪輪來。如果真元用儘,就及時後撤,在後方調息。”
“我們這樣團結一致,是可以活很久的。各位道友,哪怕隻是多活一會兒呢,說不定就有轉機。”
林青竹選擇回來,而不是遁進樹裡用蜉蝣訣偽裝,就是因為抱團生存率高一點。
五十個人一起,總比單打獨鬥好得多。
幾個老辣的已然開始布置符陣,還拿出了壓箱底的防禦法器,以備不時之需。
比起白日,他們狀態好多了。
很快蟲潮來臨,林青竹擔了第一批,提劍殺了上去。
看著一隻隻撲來的蟲子,有時候他會想,如果他留在青山派,是不是有朝一日也會像玄陰山的這些人一樣,莫名其妙就變成養蟲的飼料。
應該不會,因為有林家鎮守北山,這些東西進不來。
他隻會死得更悄無聲息一點,在某天進山的時候,就被一隻小小的妖獸或者厲鬼要了命。
他不想這樣,所以他出來了。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那一刹那,林青竹忽然想通了什麼東西,身上修為激蕩,竟有了突破的征兆,引得其他人側目。但他自己感覺不到,他隻覺得用劍越來越純熟,那些早就背爛的法訣更加熟透在心裡,卻又一點點忘儘,化在了他一個個思想和呼吸裡,他的軀體成了一個完美的導體,他自如地掌握,如此輕描淡寫、舉重若輕。
劍訣·青元劍訣。
金芒大盛,僅一提一刺,便消融數百隻血蟲,牢牢地護衛周身,如火舞淩空,顯出激蕩的靈潮。那些蟲子儘成了他的磨刀石,讓他一點點吸取經驗,又舉一反三,成倍地成長著。
林青竹的靈根本身就對這些妖邪有壓製性的作用,現在更是登峰造極,幾乎可以和化元比論,讓好幾個化元修士心驚。
這是什麼屬性的真元,他們從沒見過!他莫不是變異靈根?!
還有這威力巨大的劍訣,品階絕對在玄階上,這人究竟什麼來曆?
來襲的除卻血蟲,還有腐屍,比蟲子難對付得多,不僅行動靈敏,還會放術訣,隻剩剩一具骸骨,還能反噬生人。林青竹十幾個回合,才砍下一具築基腐屍的頭,將他踢下了懸崖。
連戰了一個多時辰,他感覺到了疲憊,撐著混元劍,喘著氣。
“林道友,你退到後麵吧,該輪換了。”餘雨接替了他的位置,同樣提劍殺了上去。
和青元劍訣相比,她用的術法威力就沒有這麼大了,抵擋的頗為辛苦。
也是到了今天,林青竹才感覺自己徹底掌握了這套劍訣的第一重。而其他的兩個術法,他原本還覺得學的挺好,現在看來卻差得遠多了。
林青竹睜著眼睛打坐調息,一直觀察前麵的情況。
洞窟裡度秒如年,眾人皆在苦苦堅持,一直到堅持到日出,金烏壓製,妖鬼都退回深穀,才用儘力氣殺了最後一批,互相拉扯扶持著逃亡。
直到找到下一處無蟲洞窟,才能休息。
……
如此循環往複,他們堅持了數日,符籙用儘,丹藥也去掉大半,而且接連奔波,個個精神都到了快要崩潰的地步。
就算林青竹,也感覺手腳虛軟,全身糊著泥和血,用了清塵訣也不管用。
更糟糕的是,他們越跑越被大陣誤導,走進了核心區域,可以清晰看見王蟲的“繭”。
漫山遍野都是血紅的蟲蔓,仿佛血管,吸取著大地的精氣。
範圍之廣,足有數百裡。
“這必然是一隻即將成熟的王蟲。”一化元修士臉色已經慘白到了極致,“這些蟲蔓是它的觸須,大家不要碰到。”
一條蟲蔓約莫有成人手臂粗細,透明的膜包裹著紅色的血,正一下下搏動,紮根進山嶺。
它的巢穴就在下麵,但很難找到。
眾人不是沒動過趁王蟲沒長成殺了它的念頭,但隻怕尋找途中,就被瘋狂的工蟲撕了個粉碎。
還有之前遁入玄陰山的辛屠,他們這幾日也沒發現一點蹤跡。
“先避開吧,先找今晚落腳的地方。”又一人開口,唇色比前一人還要蒼白。
林青竹放開慧心,朝著一個方向帶路。
這幾日他找的地方從沒出過錯,眾人隻信他的指路。
隻是這一次,他們找到的這個洞窟格外深。
布置好結界後,眾人和之前一樣,抓緊時間調息。不少人靈石已經不夠了,都是問其他人借的,幾個化元修士家底最豐厚,成了很多人的債主。
林青竹原本也想打坐,卻被餘雨拉住了袖口。
他看過去,餘雨稍稍怔了怔,避開了他的視線。
“怎麼了?”
林青竹嗓音清淩淩,聲音卻總是顯得有些軟,甚至有點纏纏綿綿,像很專注的和人說話。
餘雨忍不住又看他,給他指了指後麵的石窟縫隙:“我發現那裡可以走進去誒。”
林青竹愣了一下。
他起身,越過好幾個打坐的修士,來到最裡麵的石壁,才發現真有一道縫隙。
餘雨說得不錯,可以容人傳過去。
林青竹之前忽略了檢查後麵,現在用慧心再次探入,細細感知,什麼也沒發現。
就是一條普通的隧道,最後是石頭,卡在山裡。
卻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總有怪異的感覺。
很多時候,林青竹都挺相信這種征兆一樣的直覺,這種直覺像是他潛意識裡浮現出來的判斷,他越想,就會越在意。
最終,林青竹還是決定進去探探,叫餘雨在外麵看著,如果有問題及時教人支援。
他吸了吸氣,縮緊小腹,側著從縫隙裡穿了過去。
大概側著走了十來分鐘,隧道越走越深,越走越向下,在某一刻,林青竹突然看到了一道光。
他愣住了,頭皮發麻。
是隧道的儘頭,不是石頭,而是一座布滿殺陣的寬綽石室。
石室裡,坐了一個灰袍人,半邊氣血萎靡,靜靜睜開了眼睛。
隨後指節輕動,便把林青竹從縫隙裡拽了進來,越過一道道讓他頭皮發麻全身緊繃的陣法,跪在了他的眼前。
冰冷的指節鉗住他的下巴,林青竹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
正是那日從林家北海逃逸的散修,自稱王禪——
分神期大能。
“小修擅闖。”他嗓音冰涼,直視林青竹眼底,“當死。”